“苗辉祥告诉我,他们想租吉普车附带司机,隔天早上天一亮就要前往利基遗址。为什么预约的时候不讲,这个你可别问我,因为我没问。也可能是临时才决定的吧,也可能他们不喜欢在无线电上讨论行程。”
“最后我把一个当地的司机介绍给了他们,苗辉祥听后很高兴,孙艺萍也很高兴。他们到花园散步,一起游泳,一起坐在吧台前,一起用餐,跟每个人说晚安,走回他们的小木屋去。早上他们一起离开。我看着他们走的,他们早上吃什么。你想不想知道?”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到他们离开?完毕。”并不理会这种无聊的问题,汪涵双更关心有关人证和物证的信息。
“醒着的每个人都看见了。他们带了午餐、几箱水、备用瓦斯、紧急口粮、医药。三人都坐前座,那女人坐在中间,像是快乐的一家人。这里是个绿洲。懂吗?我有二十个客人,多半都在睡觉。工作人员有四十个。多半都醒着。”
“有大约一百个我不需要的人老在我的停车场逗留,想卖动物皮毛、手杖和狩猎刀。看到苗辉祥和孙艺萍离去的人都挥手说拜拜。我挥手,卖皮毛的人也挥手,他们没有微笑,他们的表情严肃,好像有重大的事情要办,像有重大决定。”
“至于是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主任,你要我做什么?杀掉目击证人吗?你听好,我只是个开旅店的,把我抓去关起来,我就发誓她从没来过绿洲。完毕。”
这德国旅店老板也颇有无赖的意思,现在中国在东非搞援助建设工作,加强了和当地政权的合作关系,中国人在这里拥有很强的影响力。
沃尔夫冈并不想惹麻烦,所以他决定配合中国驻内罗毕大使馆的一切行动。
汪涵双全身麻痹了半晌,讲不出进一步的问题来,或者可能是有太多问题要问。他一手遮住双眼,移开后看到薛庆和陈娅琴以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
当向他们报告孙艺萍的死讯时,他们就是这副表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完毕。”这个问题很差劲,“你整年都住在那边吗?完毕。或是,贵旅馆经营多久了?完毕。”
“四轮驱动车上面有无线电。查斯顿载客人出去时,都会打回来说他很高兴。这次查斯顿并没有打回来。好吧,当做是无线电坏掉,或是司机忘记打回来。如果要联机的话很费事,要先停下车子,拿出无线电,架好天线。你在听吗?完毕。”
“洗耳恭听。完毕。”
“只是啊,我的司机查斯顿从来不会忘记打回来。就是这样我才爱雇他,可是他就是没打回来。下午没打,晚上也没打。好吧,我心想,大概是他们在什么地方扎营,给查斯顿喝太多酒之类的。”
“晚上打烊之前,我发无线电给利基遗址附近的管理员。没有踪迹。隔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到洛德瓦尔找当地警察报案。吉普车好歹是我的,你明白吗?司机也是我的。他们不让我用无线电报案,所以非得亲自去洛德瓦尔。”
仿佛还能够回忆起那时的劳累和麻烦。沃尔夫冈喘着粗气。
“跑那一趟累死人。不过法律就是法律。民众有了麻烦,洛德瓦尔警方倒还真的是很热心提供协助。”沃尔夫冈故意说着反话,抱怨着这里的法律和道德体系,“我的吉普车不见了?真糟糕。车上有两个客人和一个司机?为什么自己不去找?”
“这些警察甚至要求我给他们一点钱,再借我们一辆车,他们才有可能帮这个忙!这些混球是这么说的,我最后只好回到我的旅店,自己找了几个人组成搜寻队,这就是全部了。完毕。”
“有哪些人?”汪涵双逐渐恢复了精神。
“有两个队伍。我自己的人马,两辆卡车、水、备用油料、医药物品、口粮、苏格兰威士忌。以防必要时用来消毒或是什么的。完毕。”
这时有人插拔进来,沃尔夫冈叫对方滚蛋。令人惊讶的是,对方竟然照办,“那边现在热得很。主任。气温有华氏一百十五度,另外胡狼和土狼多得像大城市里的老鼠一样。完毕。”
在这里,沃尔夫冈停顿一下,显然是等汪涵双发话。
“我还在听。”汪涵双说。
“吉普车翻到一边,别问我原因。车门关着,也别问我原因。有扇窗户打开约五公分。有人关上车门,把门锁起来,然后拿走钥匙。光从那一小道缝传出的气味就是说不出来的难闻。车身被土狼抓得到处都是刮痕,它们想冲进去时撞出大大的凹痕。”
“这些畜生绕了又绕,在四周留下脚印。土狼如果厉害的话。十公里外就闻得到血的味道。如果靠近尸体的话,一口就能咬穿,把骨头里的骨髓吸出来。不过它们无法靠近尸体。有人把车门锁起来,不让土狼进去,只留下一小道车窗缝,让土狼抓狂。”
“换成是你的话你也会抓狂的。完毕。”
在东非,可没有文明社会里的电话系统,双方一直都在用无线电台作为通讯工具,所以没说完一句话,都要强调“完毕”二字。
汪涵双拼命想去理解这个德国佬说的话。“警方说查斯顿被斩首。是真的吗?完毕。”
“没错,他做人很不错。家人担心得快发疯了,他们派人到处找他的头。如果找不到,就没办法好好下葬,会阴魂不散的。完毕。”
“孙艺萍女士呢?完毕。”浮现在汪涵双脑海中的影像是缺了头的妻子。不堪入目。
“他们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完毕。”
“喉咙被割了。完毕。”
浮现了第二个影像,这次看到的是杀害妻子的人。一把扯断她的项链,为刀子清除障碍物。沃尔夫冈正在解释他接下来做了些什么。
“首先,我告诉手下,别去开门。里面没有活口。谁去打开车门的话,一定会受不了。我留下一组人生火看守,然后开车载另一组人回到绿洲旅舍。完毕。”
“问题。完毕。”汪涵双拼命稳定情绪。
“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主任?请再问一次,完毕。”
“吉普车是谁打开的?完毕。”
“是警方。警方一赶到,我的手下就鸟兽散了。没有人喜欢警察,没有人喜欢被逮捕,这里的情形就是这样。洛德瓦尔警方先到,现在又来了飞行中队,再加上几个私人护卫队员。我的手下正在锁抽屉藏银器,可惜我什么银器也没有。完毕。”
汪涵双再度停顿不语,绞尽脑汁想说出具有理性的话。
“苗辉祥和孙艺萍出发前往利基遗址时,苗辉祥有没有穿游猎夹克?完毕。”
“当然有。旧的,比较像是背心。蓝色。完毕。”
“命案现场有没有找到凶器?”
“没有!凶器一定是刀子,相信我。嵌了威尔金森刀锋的大砍刀。砍人的时候就像切奶油一样顺利,一刀毙命,她也一样。刷。女的全身被剥光。有很多淤青。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了?完毕。”
“没有,你没说!”汪涵双静静地对他说着,“她死时一丝不挂,你却完全略去不提,淤青也是。他们从你旅舍出发时,车子上是不是放了一把大砍刀?完毕。”
“这里是非洲,人们外出狩猎时一定会随身带大砍刀,主任先生。”
“尸体现在放在哪里?”
“查斯顿,缺了头的尸体,警方发还给他的族人。至于孙艺萍女士,警方派了马达小艇去接。不把吉普车的车顶割开还不行呢。他们跟我们借切割器具,然后把她绑在甲板上。没有足够的空间放她的尸体。完毕。”
“为什么没地方?”话一出口,汪涵双已经后悔了。
“主任啊,发挥一下想像力嘛。天气这么热,尸体会怎样,你应该清楚吧?如果想用飞机运她回内罗毕,最好先肢解开来,不然装不进货舱。”
听了这些,汪涵双的大脑麻木了一小段时间,他以前见过一次这种事。
“九个月前,苗辉祥大摇大摆带一团从事救济事业的金主。似乎是贵国政府援救非洲计划的一些负责人,那些混账花了一大堆钱,想要我开两倍的收据。我叫他们去吃屎。我的朋友很欣赏我的做法。完毕。”
汪涵双越听越觉得麻烦,似乎他的妻子卷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中。
华夏联邦为了拓展外交,同时与非洲国家建立经济合作,有着不少援助计划。这点他是知道的,却不想这里面有着这么多的猫腻。
更糟糕的是,这件事很肯能与他妻子的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