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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厨房里,四名新雇的仆妇面面相窥,其中两人不着痕迹的向旁边移了移,离伍娘子远一点。
另一名与伍娘子站在一起的吴姓妇人忍不住埋怨,“伍嫂子,你就不能忍忍不要占便宜吗?”
伍娘子偷肉的时候别人都正在院子里摘菜洗菜,做别的活,厨房里只余了她一人,偏被秋芷走了来,撞个正着,事情闹出来了,众人才知她老毛病又犯了。
伍娘子嘀咕道:“你没瞧见这家多有钱啊?我听遥城的表姑母说,她们那里揽工的麦客都是睡在主家屋檐下的,吃的都只是粗面饼子,或者面汤什么的,哪像这家,竟然还给麦客吃的这般的好……我就算是切一点点,也不算什么吧?”
吴娘子听了她这话,头都有些大了,若非二人熟识了好多年,真想像那两名妇人一样离她远远的。
实在是太过熟悉,拉不下这个脸。
原来这伍娘子跟吴娘子是邻居,常有人误以为二人是妯娌。
伍娘子天生爱占小便宜,去别家红白喜事上帮厨,总会偷偷拿些肉啊菜啊的回家,久而久之,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了她这个毛病,家中但凡有红白喜事,都不太喜欢让她帮厨,看到她来都暗暗使了自家人盯着她。
但伍娘子脸皮厚,无论旁人如何明讽暗讥,她都是笑脸迎人,偏她生的齐整,收拾的又干净,别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将她拒之门外的。
秋芷随着书香来到大厨房,伍娘子当先笑着迎了上来:“夫人身子重,在房里歇着就好,这厨房里脏,有事唤我们过去即可,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书香一愣,旋即又觉得好笑,秋芷将外面的条凳拿了过来,扶她坐了下来,心头已经气到冒火,因着书香在这里,也不能贸然出声。
“嫂子们来我家这些日子,我身子沉,一直也不曾来厨房来看看你们,今儿抽空过来,想看看你们可觉得我家的活儿重不?对工钱可有不满意的?”
这些妇人的工钱都酒楼帮厨的妇人们少了二百钱,说好了一月八百钱,但比起别处五百钱的工钱来,还要高出不少。
秋芷立在书香后面,眼睛都瞪圆了。
这些仆妇不知内情,她可是深知夫人厉害的。老爷那样一个七尺男儿,都被罚顶缸,陪着笑脸在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但凡她拿出一点点整治老爷的手段来,伍娘子也能尝着些厉害。
伍娘子见这小丫头去告密,本来心头有些忐忑,但她占便宜占成了习惯,今日肉铺送来的是块前上肉,肥肉相间,肉又新鲜,想到家里那两个半大小子的馋样儿,鬼使神差,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切了一块……
这会见这家的夫人不但没有大发雷霆,还上来问她们可有意见没,她一块心头大石顿时落定。暗想着,这家的男女主子就是俩个傻的,她来了这几日早听说了,男的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偏要去当什么商人,还招来了一对儿毫无血缘关系的北漠老头老太太,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跟自己亲爹娘似的。
这夫人瞧着也是个软的,年纪轻不晓事,大约是全听男人的,对这北漠婆子瞧着跟亲娘一般,说不得教她哄上几句,这件事就揭过去了,以后她倒可以从她家多多占些便宜。
打定了主意,她便兴头头上前去笑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夫人老爷这样仁厚的,满响水城打听去,哪里还能寻得来?活不重不说,吃的工钱都比别家好,遇上这样的主家,真是我们的福气啊!你们说是不是?”
吴娘子往日便知伍娘子是个没皮没脸的,见她偷了肉,主家不但不怪罪还好声好气的问工钱少不少,饶是她跟伍娘子是邻居,顿时都替她臊的慌,哪里还说的出别话来。
另两名仆妇却与她们俩人不熟,都是老实肯干的,见书香亲自动问,都陪着笑脸赞了两句。
书香将信将疑:“怎的我倒不知,伍娘子倒觉得来我家做工是福气了?”
伍娘子赌咒发誓,夸裴家千好万好,没有一处不好的。
“既然觉得我家这般的好,你怎的还做出这种事来?克扣麦客们碗里的肉?”
伍娘子瞧着她始终平心静气,心头倒也不慌,拍着大腿“嗐”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夫人也太过仁厚了些。夫人这年纪初当家,难免不知柴米价。那些外地来的麦客是什么人?一碗面疙瘩或者汤面条什么的就打发了,不过是些打短工的,又不是哪请来的贵客,没听说哪家还好肉好饭的供着?”
书香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占小便宜的人,这妇人恁的可恶,她有心要治她一回,也不动怒,轻笑一声道:“伍娘子要替我俭省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从不知道,伍娘子替我家俭省下来的肉竟然进了自己家的口袋?”俏脸一板,便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就算是将你扭送到府衙,安个偷盗的罪名也不为过吧?”
她身后立着的秋芷神色一缓,顿时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这妇人这般猖狂,合该让夫人好生治上一回。
伍娘子是喜欢占便宜,可她从没想过占便宜占到衙门里去。纵然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这也太丢脸了些。当下在脑中飞速衡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书香面前。
“夫人,求你怜我家中上有高堂,还有幼子,一时起了贪心,想着这些人吃个肉味儿就不错了,这才动了私心切了一块下来……这不是还没拿回家吗?”
“嗯,我知你今天这块肉还没拿回家呢,但不知道昨天那块肉拿回家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