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院2007届表演学院招生考试的最后一关――三试,终于到来了。
依依心情激动的站在警戒线后,侧耳倾听里面传出来的唱名叫号声。叫到她了,依依回头望着易青、孙茹、杨娴儿他们,兴奋的道:“我进去了!”
易青微笑着压抑住拥抱她的冲动,感慨的道:“去吧!依依,你行的,有你的地方,就是舞台!”
依依知道他说的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赞美演员的台词,忽然眼圈就红了,只有她和她的易青知道,这条路她走的有多艰难。
易景目送着她大步走向考试的队伍中,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楼下,他和小云第一次见到依依。
那时,在三试的考场外,倍受公命运的折磨,倍受恶势力的欺凌的女孩,面对强梁发出愤懑的控诉与火吼;如今,在朋友们的簇拥和包围下,她正昂首挺胸的走向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考场。
这一天,是她的执着与不懈换来的,是她放弃了成星成名的当红导演片约换来的。
想到这些,易青突然非常的骄傲,他在依依身上学到了一种精神。仿佛是是一棵苦难重重的小草,在一点点缝隙的石头缝里努力挣扎,拼命奋斗,最后终于见到了蓝天。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霜欺雪压,始终会冒出一点绿。终会发芽,终要连成片,终要覆盖大地,终要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如何狰狞。无论这个社会有多么黑暗,她只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努力,柔美纯洁,但,却并软弱。
依依,加油!
……
三试的考试内容与二试不同,通过了基础考核的这批已经可以称为精英地学生,将要接受的主要是心理、品行、志向和表演潜质方面的考验。
首先考的是才艺表演,这一块比较灵活机动,主要是让学生们有个表现的机会。一般不计入总分,但是身为一个表演系的考生。没点绝活儿拿出来,就算计总分,老师对此生的印象也会打大折扣。
在这个环节,电影学院历史最出名的莫过于一般观众特别熟悉的于容光先生。这位成龙大哥和李连捷的功夫片里地常客,经常演反派跟他们对打的功夫明星,当年是个学武地楞头小子。
80年(或说91年?)从小练武的他在才艺表演的时候给老师来了一段十二路谭腿。那个年代的老古板的老师哪会想到后来功夫片会在影坛火成这样,老革命尤其刚从文革人斗人过来的对打打杀杀很不屑。看了一半就让他停了。
垂头丧气的于容光回到考生队伍,正走着,考生们背靠地那堵墙面上垒着一堆高高的景块不知怎么的竟然塌了,一堆景块咕咚咕咚往下滚,眼看要砸到底下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抱头蹲地尖叫。
叫声未绝,于容光腾身而起,在空中双腿连环,踢的三个景块两边飞了开去,落地的时候全散了。这下所有人目瞪口呆。才知道里的大侠现实中也是可能有的。
虽然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于大侠终究无缘电影学院,但是这段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却长久地在学生中流传,为电影学院一代代学生所津津乐道。
三试第二环节考得是命题表演,集体创作小品。考生临时组合抽题,抽到题目后有几分钟的商量,然后即兴上来就要演,难度很大。最难的地方在于题目本身,跟二试地那些无实物同,三试的题目主要考一种创作能力,一种奇思妙想的创造性非常规的思维。
比如题目叫瞎子点灯,你要是演个瞎子摸索着点盏灯那就完了,这个题目的题眼在于歇后语的后半段,瞎子点灯――白费蜡。要演一个人费很大劲结果所有努力都是白折腾,这个演法就比较切题,基本上,这就是个喜剧题。
类似这样的题型千奇百怪,有“盲人摸象”、“鸡给黄鼠狼拜年”、“南辕北辙”等等希奇古怪的题目,甚至还有叫“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之类的菜名儿的,要得就是学生临场不慌乱,然后思路活跃,想象力丰富。一般心理素质不行的考生拿到这种题目就傻了,在那种紧张的气氛下根本不知道该演点什么。
这个环节据说表现的非常有名的是91年的女状元赵微。她自己演一个,又帮其他组搭戏搭一个,都非常出彩,据说当时很轰动,成了电影学院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是靠相貌漂亮当上状元的女生――真可惜这样一个才女,后来成了偶像派,还是琼瑶婶婶那种路线的偶像派。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重头戏了,就是一般面试都会有的――考官答对。
一般考官会问一些带圈套的,甚至是很过分的问题。以此来测试学生的心理、品行、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
比如最常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要考电影学院”?这个题目谁也不会防备,但其实大多数考生都不拿分。它就是要考生有引人注意或者感人至深的答案,一般的常规性的回答类似“我热爱表演艺术”之类的回答是没分数的。
还有一种是左右为难,也叫故意刁难的题型,比如“你谈过恋爱吗?”要是你说你谈过,考官就说,高中没毕业就谈恋爱,你这种学生我们怎么敢收?要是答没谈过,考官就说,十八九岁的人居然恋爱经验都没有,你的人生这么苍白,你还学什么表演――总之是要别出心裁。把考官刁难你的路子尽量堵死,才有可能过关。
这个环节地考试名人是90届的江武。就是王敬松和黄雷的同班同学,影帝江文的弟弟。19年地时候江武已经考过一次电影学院和中戏了,双双落榜。那时江文已然是大影帝了。而且正红的发紫,看到弟弟没着落,万一再考不上又要再耗一年,江文也急了。
大影帝开着车送弟弟到了电影学院,上上下下的打了招呼,求老师们放江武过去。江文其实是来求人的,但是他这人的傲气是从骨子里出来的,求人也象给人施加压力一样。,当
电影学院当时那帮老油条谁也不愿意得罪江文。正好,那年是也是齐世龙教授三试主考,这帮老社会都知道齐老头不通世故人情。从来不管你什么后门。他们就故意放江武进了三试,让齐世龙老师去做这个坏人。
齐世龙那个脾气。哪知道人心里这些弯弯绕绕。这个正直简单的老人看了二试录象后大发雷霆,认为江武的表现平平无奇,这么平庸的学生放进三试来根本就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简直是电影学院地耻辱,那时大家都传说江武三试铁定被刷下来。结果江武三试表现依然平均,其实他的水准也就在可录取与不能录取下之间。这时,戏剧性地一幕出现了。在问到“你为什么要考电影学院”这个问题时,江武表情平静的来了一段独白,讲述了一个内心孤独苦涩的男孩在他哥哥的光芒下倍受压抑,痛苦求存,追求艺术的故事。
江武一个人占用了近十分钟时间,一段独白结束,感性的齐世龙老师泪流满面。当年九月,江武与黄雷、王敬松一起入学。
50届三剑客名垂电影学院校史,成为桃李满天下的齐世龙老师带地最得意的一个班。
事隔多年。白发苍苍的齐世龙老教授再次坐在主考位置上主持这中国电影演员后备军选拔的最高级别的伦才大典。当年的穷孩子王敬松和他的同班同学大明星黄雷坐在老教授左侧,崔新清老师和她的丈夫霍玄教授坐在右侧,每位老师再带一名助教,这样的阵势本身对考生就是一种强大地威压。
依依一进考场就注意到了居中而坐的这位老人。他胖乎乎的脸上笑容和蔼。目光平静祥和,却有一种孩子一般地清澈和纯真,完全符合依依对老一辈艺术家的想象。
这就是孙茹和易青说的那位齐世龙大师,那个对自己有很大偏见的的老师吗?
依依心里没有忐忑,这一刻,她反而平静极了。跟她所经历的一切相比,这一点困难,又算的了什么?
考试开始了。
小地方出身的依依这一年来也算见了些世面,但是今天还是大开眼界。进了三试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这些人的牛b程度,可以这么说,就算电影学院不收他们,下一轮在北京招生的其他二类重点、三类重点、一类普通本科的大学也一定会抢着把他们捞了去。在北京的考试圈子里,“我参加过电影学院三试”――那是相当相当牛bo的一句台词啊!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的才艺表演也是精彩纷呈。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少年艺术尖子各献绝技。有个去年的全国青少组武术冠军表演的居然是最难练的九节鞭;还有一个钢琴十二级的居然演奏了赫氏第三交响曲,这个曲子考中央音乐学院的演奏系都有富余。
尽管如此,齐世龙和王敬松等人的表情还是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激赏。
也是,他们什么世面没见过。
轮到依依了。王敬松和崔新清同时坐直了身子。霍玄老师最近老听爱人提起这个今年的考生周依依,也格外注意;王敬松碰了碰好朋友黄雷的手肘,黄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王敬松不常夸人的,这个漂亮女孩居然在王敬松手上点了二试第一,有点儿意思。
其实兴趣最浓厚的还是齐世龙老师。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已经不抱什么偏见了,但是过于漂亮的女生在男女关系方面容易出问题。是他们这一代人一贯地想法,所以对徐晓君当初那些话,虽然已经知道大概是诽谤,但是齐世龙心里还是存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芥蒂。
老头存了跟自己较劲儿的意思。他就要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能征服一个主考的心。
依依走上来,拿着一个手提包,给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后自我介绍,报考号,接着说道:“我表演地是分心二用,或者叫一心多用。”
黄雷和几个研究生一起笑了,这算什么才艺,还双手互搏呢――这是金庸里周伯通、郭靖、小龙女会的本事吗?
依依拖过一个景块。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两张纸和两支铅笔,把纸放在景块铺平。一手一支铅笔开始画。
画完举起来大家一看,考生们都忍不住赞叹――一个圆形一个正方形,非常标准,尤其是那个圆画的象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依依把东西静静的收好,又鞠了一躬。从包里拿出一张稿纸,一只签字钢笔,一块破了一个洞的布。一个小针线包、一个绣花用的绷子。
她坐在一个景块上,用另一个景块当桌子,然后,左手打开针线包,挑出一小块布,把破了的布放在腿上,穿针引线、上绷子,左手拿着针开始给这块布打补丁;同时开始用右手在稿纸上写字。
她的右手只在左手拿住绷子的时候偶尔过来扶一下,没多大工夫。补丁打好了,纸上也多了一行字。
依依把那块布和写了字地稿纸举起来展示了一下,然后放在主考老师们的桌子上。齐世龙教授地面前。
几个老师忍不住凑过来一看,都有点惊讶。
那个补丁打的整整齐齐;稿纸上写的一副对子竟是繁体的隶书,“修合无人问,存心有天知”――字迹工整大方,极见硬笔书法的风骨,仿佛下笔的人心中别有丘壑,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之手。
齐世龙老师自己是书法爱好者,也有相当地造诣,一看这不带烟火气的字迹,就知道没有良好教养和娴静心情的女孩绝对写不出来――要说这样一个孩子会是一个丧德败行的人,实在侮辱老人家的艺术见识。
最让齐老师感慨的还是那块补丁,别说一只手在分心二用的时候在这么短的时间补出来了,现在的女孩子,就算是双手齐上,坐在那里一上午,能象象样样地打川一个补丁来,那就算是出格的贤良淑德了。想到电影学院的考场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快绝种地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儿,齐世龙老师突然万分感慨。
黄雷看了两眼,突然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事先练好的,未必就是分心二用。”
王敬松知道老伙计在故意刁难考生,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给了依依很大的信心,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生,马上接口道:“那黄老师出个题目吧。”
黄雷道:“写首你喜欢的歌的歌词吧,字数要多一点。”
依依想了一下,忽然看着黄雷神秘的一笑,道:“马上好。”
她拿着那块布坐回去,从包里拿出赵保刚给她的那个剧本,道:“这个是赵保刚寻演的新戏的剧本。我再加一点难度,左手绣花,右手写字,同时再做一个台词朗读。”
说着她把布放在腿上,随意的翻到剧本里角色台词比较多的一页,然后开始拿针在上面绣东西,右手刷刷刷的在纸上写草书,口中开始朗诵。
只见她双手不停,口中声音不断随着剧情变换而分别演绎几个同的角色的台词,扎实的台词基本功,清亮透彻的三腔共鸣音,一般的考生即使是专心参加台词考试也没有这样的表现。
不一会儿工夫,依依双手同时结束,台词也告一段落。她笑盈盈的站起来,把那块布和稿纸放到老师桌子上。
几位老师一看,布上绣了朵小小的浪花,纸上写着:“我想我是海,平静的大海。心情谁能明白;胸膛被打开,一颗小石块,就能够让我澎湃……”
黄雷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兰心慧质。这段是黄雷自己出道歌坛地第一张专辑主打歌的歌词。依依这是顽皮的向黄老师将军的意思,也有致敬地味道,小小的恭维他一下,叫他拉不脸来再刁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