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白色轿车的车前盖,定在护栏上,瘪了的车轮凹陷下去,车子里冒出一股股白烟。车里的司机动弹不得,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
冷濯看到撞向护栏的轿车,嘴角隐隐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他平静的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回别墅。
回到别墅后,冷濯神情平静,如常的迈步回到家。他刚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莫晚。
脚下的步子微微迟疑了下,他迈步走进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异样。见到他回来,莫晚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帮着准备晚餐。
虽然气氛怪异,倒也相安无事。用过晚餐后,冷濯如常回到书房处理事情,莫晚泡好一杯人参茶给他端上去,他笑着道了谢,端起她泡的茶喝了起来。
回到卧室,莫晚先去洗好澡,而后坐在床上发呆。明明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可她却感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双手托着下颚,莫晚抬头望着夜空出神,直到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带着让她熟悉的温度,男人将她揽入怀中。
“怎么了?”冷濯翻身上床,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薄唇贴在她的耳边问。
耳边喷洒着他呼出的热气,莫晚全身轻轻颤了下,微微侧过脸,乌黑的翦瞳盯着他的眼睛看。她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不过却不达眼底。
“没什么!”莫晚低下头,回避开他那样冷漠的眼神,心头滑过一股酸涩。她低垂着视线,将眼里的失落抹去。
冷濯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到她眼里的躲闪后,俊脸沉了沉。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两人一起躺在大床上。
将她温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冷濯低下头,轻嗅着她发丝间的馨香,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他笑着低下头,含住她的耳垂,低声喃喃:“昨晚弄疼你了吗?”
莫晚轻轻捶了他一下,因为他的话而羞红了脸,她紧咬着唇,说不出话来,被他笑着按在怀里,深深吻住。
一个气息绵长的热吻过后,莫晚全身软绵绵的依偎在他的怀抱里,望着他晶亮的双眸,她心口一热,忽然有很多话想要说,却都被他心急的热吻全数封住。
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冷濯心头幽幽闪过什么,他害怕她又说出什么话,也害怕自己忍不住又要质问什么,只能低下头含住她潋滟的小嘴,将彼此的声音都阻隔掉。
唇瓣被他封住,莫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全身的力气都让他抽干,刚才那瞬间的冲动也平静下来。幸好他没有让自己开口,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夜晚入睡的时候,她枕在他温暖的臂弯中,耳边回荡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一动不动的缩在他的怀里,乌黑的翦瞳暗了暗。
心脏的位置纵然相互熨帖,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样的跳动。
冷濯内敛的双眸怔怔望向窗外,许久后,他盯着沉睡在他臂弯中莫晚,眼里的眸色复杂难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底,逐渐暗沉漆黑,失去往日的光彩。
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最顶层的房间里,此时亮如白昼。
宽大的书桌前,液晶显示屏幕,播放着一则视频录像。录像中,男人手臂平稳的托着抢,准确的射穿白色轿车的前车轮胎,车子撞向护栏,冒出一股巨大的白烟。
“少主!”阿穆停掉视频,转身微微低下头,对着坐在转椅中的男人,态度恭敬:“他想要逼着咱们现身!”
“呵……”男人轻轻笑起来,转而点开一张图片,笑道:“他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一定会很喜欢吧?”
阿穆抬起头,看了看搜集到的照片资料,语气并不肯定:“这个不好说!他对女人,似乎并不上心!”
男人抿唇轻笑,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盯着那张照片,嘴角微扬:“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少主,您的意思是……”阿穆敛眉,清冷的神情涌起一丝不解。
男人浅浅一笑,眼角滑过一抹凛冽,他伸手轻点着那张照片,嘴角的笑意阴霾:“先给他点教训!”
“是!”阿穆心领神会,蓦然低下头,吩咐底下人去办事。
男人盯着桌上厚重的资料,看到那张意气风发的俊脸,眼里的神情瞬间阴鸷。他轻轻叩着桌面,薄唇勾起阴冷的笑意。
冷濯,是时候要清算这笔帐了!
自从那晚的质问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从前,他没有再质问过,而她也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
虽然看似平静,但是莫晚明白,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有些隔阂,始终都横亘在那里,并不是不碰,就可以当作从来都没有过。
上午的工作很快处理完,临近午休的时候,莫晚见到来找她的人后,顿时惊诧不已。不过看到那人前来,也让她心底的某种猜测,更加清晰起来。
西餐厅里,霍霆面色沉寂,他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最近的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往日清俊的脸庞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莫晚看到他的模样,心里不好受,语气也尽量柔和:“霍叔叔,您找我有事吗?”
霍霆沉重的抬起头,眼里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他似乎思考良久,才能鼓起勇气来找莫晚。他叹了口气,神情逐渐平淡下来:“小晚,你知道冷濯母亲的墓地,在哪里吗?”
莫晚一下子怔住,看到他眼里如此明显的哀痛,心头霎时明白过来,她紧咬着唇,缓慢的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霍霆眼里咻的燃起一丝亮光,他激动的握着莫晚的手,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想去见见子清!”
他后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自然的哽咽住,眼圈都跟着发红。
莫晚轻轻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要求,完全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再度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带您去。”
匆匆用过午餐,莫晚向公司请了假,便带着霍霆欲往墓地而去。他并没有急于上车,而是到处找花店。
莫晚不明白他的意图,只能帮着他一起找。原以为他只是要买上坟用的白色菊花,谁想到他竟然要买荷花。
一般的花店里,很少出售荷花,买的人不多,没有销路,商家自然也就不卖。可是霍霆坚持要买荷花,莫晚没有办法只能和他一起寻找。
幸好遇见一个很好心的花店老板,帮着他们介绍到朋友那里。因为他那位朋友,喜欢荷花,所以店里经常摆放着,也不是为了出售,只是自己看着喜欢。
来到那家花店,老板很热情,将刚刚上货带回来的一束荷花让给他们,收的价钱也不高。霍霆捧着这束荷花,如获至宝,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
莫晚猜到这期间必然有缘故,可她不敢多问,只是带着他坐上出租车,一路直往墓园。
上次冷濯带她来过一次,所以她还记得地方。从出租车下来后,霍霆的脸色就一直不好。莫晚担忧他的身体,伸手抚着他,不时的柔声安慰。
找到那座高大的汉白玉墓碑,莫晚顿住脚步,微微让开些身子,推到后面。她望着霍霆瞬间紧绷的背脊,重重地叹息一声。
站在墓碑前,霍霆许久都没有动,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照片,眼眶里含着的热泪倏然滚落出来。
“子清……”霍霆沙哑的低喃,声音中透着无尽的心酸:“我来看你了。”他缓缓蹲下身体,抬手轻抚着那张不大的照片,嘴角涌起笑意。
将怀里的荷花放在墓碑前,他眼里带笑,自顾陷入回忆中:“这是你最喜欢的荷花,我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莫晚站在后面,看着霍霆轻轻颤抖的双肩,眼眶也有些发红,她紧着唇,眼睛盯着那束荷花,思绪飘远起来。
原来他的母亲喜欢荷花,难怪他的名字里会有一个濯字?濯清涟而不妖。
“小晚,”霍霆突然开口,转头望着一脸呆滞的莫晚,半响笑道:“他是……我和子清的儿子!”
心口猛然怔住,莫晚微微张着嘴,因为霍霆口中的“他”心里颤了颤。虽然早在心里有过这样的猜想,不过亲耳听到答案,她还是感觉惊讶不已。
原来他真的是霍家的孩子!
“吓坏你了吧?”霍霆忽然笑了笑,目光自然的温和下来,他看着莫晚,沉沉开口,将曾经的事情大略的诉说一遍。
莫晚安静的倾听,心里却因为他的话起伏不平,她想到冷濯对待霍家人的态度和仇恨,心里的欢喜立刻都被担忧冲淡!
这样一场匪夷所思的纠缠,中间夹杂着太多的恩怨情仇,怕是要纠结不断!
曾经的这段往事,究竟谁对谁错,如今分辨起来,只觉得苍白无力。纵然能够分出对错,可悲剧早已铸成,该要如何挽回?
莫晚脸色几经变化,终于归于平静,原本这件事情,她应该置身之外,偏生连带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又不能让她独善其身。她似乎被莫名的卷入这场纷争中,无力退出,又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性循环!
霍霆一个人坐在墓碑前许久,他对着那张照片,黯然低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而沉寂,时而欢笑。
莫晚看到他那副模样,不敢轻易打扰他,可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又不放心。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冷濯的父亲,也算是她的亲人!
直到夕阳垂落,霍霆才颤巍巍的站起来,用手帕将墓碑周围细细擦拭一遍,而后笑着说了句什么,才转身走回来。
搀扶着他走出墓园,莫晚栏上出租车,先让司机送他回家。霍霆打开车门下车,犹豫着走到车后座,沉声道:“小晚,如果绍南和他让你有为难的地方,让你受委屈了!”
莫晚脸色一变,打开车门走下来,眼眶微微发热,她勉强挤出一抹笑,道:“霍叔叔,您不担心,我都明白的。”
霍霆伸手摸摸她的头,心里感到很安慰,“小晚,你是好孩子!如果绍南……还希望你能多周旋!”
他的话点到即止,却也让莫晚心知肚明,她清楚,这是霍霆在恳请她帮忙,连他也意识到霍绍南和冷濯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看起来这并非是她一个人多虑!
莫晚深深吸了口气,眼里的神情暗了暗,她早就已经深陷其中,所以只能竭尽所能,“您放心吧,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好!”
她的目光真沉,言辞恳切,让霍霆心头一暖,紧提着的心也放下几分。绍南对于她的感情,他自然心里很清楚,如今他一直咬着冷濯不放,怕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是希望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影响到孩子们,他们毕竟也是亲兄弟!
目送着霍霆离开后,莫晚转身坐上出租车,神情幽暗下来。她心中猜测的事情,如今成为事实,纵然霍妈妈有错,可毕竟霍家人都是他的亲人,难道要她亲眼看着,他对待自己的亲人下狠手,赶尽杀绝吗?
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也愿意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吗?莫晚想,她那样恬静美好的女子,定然是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此!
回到别墅后,莫晚神情低落的走进去,客厅里很安静,佣人们似乎都不在。
沙发边上,亮着一盏落地灯。男人双腿交叠的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此时看到她回来,目光锐利的投射过来,“你去哪里了?”
莫晚看到他脸色阴沉的表情,也没有想要隐瞒她,她迈步走到他的身前,沉声道:“墓园。”
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冷濯五指微微收紧,俊逸的脸庞沉寂下来:“莫晚,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允许霍家人去墓园的?”
莫晚弯腰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暴怒的脸,心情很平静,她心知瞒不过他,索性也没有撒谎:“霍叔叔来找我,我不忍心让他伤心。”
“他伤心?”冷濯目光一沉,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活该!”
莫晚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捧住他的脸,语气柔和下来:“不要这样好不好?他有权利去看妈妈的,你不能不让他见!”
冷濯微微低下头,眼里的神情瞬间暗淡下去:“他有权利吗?我和妈妈吃不饱饭的时候,他在哪里?妈妈卖血养活我的时候,他在哪里?那场大火把妈妈烧得面目全非时,他又在哪里?他在享受着天伦之乐,一家人其乐融融!”
望着他眼底逐渐腥红的血色,莫晚心里狠狠揪了下,她伸手环住他微微发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用仇恨蒙蔽你的心!就算他们有错,可也总是你的亲人!”
“住口!”
冷濯抬手推开她,眼里的神情阴沉骇人,他五指掐着莫晚的咽喉,俊脸紧绷:“我和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莫晚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到,脖颈被他扼住,她眼角滑过一丝泪痕,却还是倔犟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冷濯,你不能否认这种关系,就算你在恨,他总还是你的……”
“莫、晚!”冷濯咬牙切齿的低吼,猛然松开掐着她脖子的五指,他真怕自己失控,将她掐死。他紧绷着脸,眼里的神情阴霾:“你敢说出来试试?!”
后背抵着柔软的沙发,莫晚与他脸对着脸,她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痛楚,她想要噤声,可看到他眼里那股复仇的火焰,只让她心尖发抖,她喘了口气,乌黑的翦瞳定定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砰——
男人手里紧握的水晶酒杯爆裂,殷红的酒水混合着粘稠的血液,低落在雪白色的地毯上。一点点落下,荼蘼刺目,妖娆的弥散开。
莫晚双眸一阵收缩,她惊叫而起,慌忙的伸出手,却不想手中一空,只看到男人冷笑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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