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死神
吸气,呼出;吸气,呼出;吸气,呼出……
雷震每天都在不停练习着这种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自然而然做到的本能性动作,而马兰总会时不时,将一只空铁盒抛到雷震身边的某一个位置,当空铁盒落到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时,雷震就必须在两秒钟时间内迅速转身,对准发出声音的方向,举起自己手中那一枝用木料钉制成的步枪。
而就在他举枪瞄准锁定目标的同时,雷震就必须完成一个“半肺”呼吸!
千万不要小看雷震手里那一支用木料和,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钢管制成的步枪,它虽然不可能真的射出子弹,样子更是丑陋得让人一看就从心里想笑,但它是马兰亲手为雷震量身定制的训练器材!
那些身经百战,对武器已经有了特殊感觉的老兵,只要能拿起这支做工粗糙的“步枪”,他们脸上那股不以为然的微笑,就会彻底冻结。
因为这一支用木料和钢管拼接起来,又在里面填加了一部份铅块来调整整体协调感的东西,无论是份量还是手感方面,竟然和真的步枪一模一样!
而这支步枪的扳机……是马兰用一把锉刀,和几块槽钢,一点点打磨出零件,并用从夹子上拆下来,并重新调校了力度与硬度的弹簧组装在一起,形成的奇特道具。
雷震一直以为马兰说能教他制造出一支步枪,是一种夸大其词的宣言,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装在“步枪”上的扳机,雷震信了。
真正用枪的高手都知道,在对目标发动攻击时,绝对不是将扳机一扣到底那么简单。在好的步枪扳机上,一般都有两个不同的力量阶段。在第一个阶段。
手指只需要施加较少力量,就可以将扳机压下,而扳机扣到了一定程度,就必须施加更重的力量,才能扣动扳机。
一旦感到扣动扳机地手指遇到了较大的阻力时,就是扳机要完全被扣下,子弹即将被击发的临界点!
马兰用了整整三天时间,用锉刀亲手为雷震做出这一套扳机。就是要让雷震学习如何用自己的手指,用最适当的力量压住扳机,让扳机一直持续在扣而不发的临界点。
只有精通这种“压指”技术的射手,才能在已经开始近距离交火的战场上,发现目标就可以最快射出子弹。
“人地神经反应速度是有极限的,而且这种神经反应速度,取决于一个人的天赋,特种作战专家在这个领域经过了无数场试验。
现在已经证明,这种神经反应速度,绝不会因为后天的训练而有提高。在这种前提下,如果你想比一个有天赋的敌人在狭路相逢时,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长。
你就必须在训练场上,通过一次又一次刻苦的练习,直到把那种力与反作用力的感觉,融入到自己的生命本能当中。你可才可能获得胜利!”
“如果我能将这种技术练到炉火纯青,单从扣动扳机这一项上来说,我能比敌人快多少?”
面对雷震地询问,马兰轻挑了一下眉头,回答道:“一条命!”
雷震点了点头,拎着那支“步枪”走到了操场的一个角落,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成为了一尊彻底凝滞的石像。雷震需要用指尖下那个马兰用锉刀打磨出来的扳机。
去感受指尖与扳机弹力之间地对比,或者说,去感受那种压抑到极限,动与静的交替,生与死的轮回,那个惊艳绝伦的刹那!
这种东西,听起来真地像是说书先生嘴里讲的那些古代大侠决斗,充满了一种看起来淋漓尽致。却不切实际的感觉。但是在战场上两个优秀军人狭路相逢。
胜与负,生死死。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的刹那!
压得太轻,就失去了意义;压得太重,只要稍稍有风吹草动,甚至只是几十米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笑,都可能让雷震的手指微微一颤,彻底扣动了右手食指下的扳机。
“稳定,稳定,稳定……”
雷震一次次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在他指下地扳机,仍然时不时的传出一声被完全压下的“嗒嗒”声。
“难道是我的手指力量不够,所以在压着扳机后,才会产生这种无法完全掌握力量的错误?”
带着这样的觉悟,雷震开始自发自觉的张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做指压俯卧撑。
这样用十根手指支撑住身体做出来地俯卧撑,最能煅练人地手指力量,雷震从每天做二百个指压俯卧撑,到最后每天做五百个指压俯卧撑。
可是一周过去了,虽然情况得到了改善,可是雷震仍然会时不时的完全扣下了扳机。
“也许,我应该专门训练一下右手食指地力量?”
带着这样的疑惑,雷震喜欢上了帮厨房的人去提水,用右手食指一根手指勾住水桶,来回在水笼头和厨房之间穿梭。
直到他的右手食指被沉重的水桶拉得又肿又痛,雷震也不肯松手。
就这样两周时间过去了,雷震的手指力量,已经大得可以勾住四五十斤重的水桶,面不改变的走上一百多米,在孤军营“掰手腕”比赛中,一般人就算用一只半手,也很可能无法战胜雷震的一只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冥思苦想了这么久,手指已经拥有了比钢丝更坚韧的稳定性与协调性,但是雷震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他仍然会一次又一次出错。
每一次手指上感受到的阻力突然一泄千里,扳机被扣下,弹簧随之传出“嗒”的一声轻响,雷震的心脏都会随之狠狠一顿。
那种投入了自己所有精力与努力,却仍然无法突破的郁闷感,让雷震难过得只想把手中步枪丢到地上,再狠狠的踏上几脚。
在这个时候。直觉比野兽更灵敏的雷震,没有注意,马兰已经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后。
而雷震地儿子,早已经习惯了马兰的存在,它甚至还对着马兰这个经常把自己老爹整得惨不可言的女人,友善的摇了摇自己那到现在,还是很生硬的尾巴。
马兰背负着双手,淡然道:“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雷震霍然转头。脱口道:“想!”
看着面前这个眉毛都拧成了一团的大男孩,看着他仍然搭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马兰笑了,她真的笑了。
“从教你练枪地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没有受过真正的训练,完全是个人摸索着练习射击,我必须说你是一个很有天分,做事情也很认真努力的人。
就是因为你的努力与持着。你才能在没有正规训练的情况下,拥有了不错的枪法,但是在同时,你在射击时,也会有相当多的细节错误。这些错误。
已经随着时日的不断推移,渐渐融入到了你地习惯中。”迎着脸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烦燥,却能想尽方法让自己侧耳倾听的雷震,马兰微笑道:“其中有一项。
就是你喜欢用右手食指的关节,去扣动扳机。”
“没错,用右手食指的关节去扣动扳机,可以稳定地包住扳机,为你的手指提供更大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更方便,更稳定。
而很多士兵或者是山中的老猎人,都喜欢用这种方法。对他们来说。
这种扣动扳机地方式,并不是错误,因为对一个猎人来说,能打中猎物,把它带回家,这就足够了;对一个一年到头,也没有办法在训练场上射几发子弹,连如何抵消步枪的反作用力。
都不知道的普通士兵来说。要求他们在保证射击精度的情况下,不断提高射击速度。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马兰很明显知道雷震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她摇摇手,轻而易举的封住了雷震已经冲到嘴边的疑问,“我故意不提醒你,就是要你在独自思考与针对扳机压指地训练中,一次次面对错误和失败;你已经拥有了相当不错的枪法,当然也会产生相当的自信,我就是要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是连信心也产生了动摇,在这种情况下破而后立,我才可能帮助你,改掉已经根深蒂固的错误!”
马兰伸出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在她的指尖上,蒙着一层厚厚的老茧,“看清楚了没有,我是用食指的指尖去扣动扳机。
指尖是人身体感觉最灵敏地一个部位,一些盲人甚至可以用自己地手指,去盲文,你更容易用自己的指尖,去感受到扳机上传来力量地不同。
你和谢晋元团长应该也学了初级的物理吧,那你也应该能想到,以杠杆原理来说,用指尖扣住扳机,也可以让你手指形的力矩最大,同时你用指尖扣动扳机时,你的右手食指会自然回笼,形成了半弧状,这样的话,你可以同时动用手指两个关节的力量,让你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最快的速度,扣动扳机。
”
雷震尝试着用自己的右手食指尖,压动步枪的扳机,慢慢感觉着扳机下压时,从指尖传来的阻力,感受着弹簧在自己慢慢下压的过程中,不断积蓄着势能,雷震甚至能够在心里想到弹簧与扳机之间,那不断微微移动的角度。
在这个时候,雷震的眼睛突然亮了,因为他已经将扳机压到了蓄而未发的临界点,而他却还有足够的专注力,去控制自己手指的稳定!
虽然想完美的保持状态,还必须经历长时间的坚苦磨练,才把这种感觉与动作,一点点融入到自己的记忆最深处,形成一种再也无法遗忘,甚至是信手掂来的本能,但是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这种把手指搭在扳机上,说不出来的舒适感,却让雷震两周时间积压下来的所有郁闷当真称得上是一扫而空!
时间在一天天的飞快流逝……
孤军营有马兰和一连三排排长余德才的统率,他们每天早晨还按时出操,他们仍然会对着东方,进行他们特有的“精神”升旗仪式。
孤军营办的三个小工厂仍然在运作,将“孤军牌”袜子、肥皂等产品源源不断的输出去,为他们换来了稳定的收入。而谢晋元提倡地全营文化教育活动,也仍然在坚持进行。
整个军营都显得有条不紊。
整个孤军营的士兵,就是在用自己最佳的精神面貌来抗争,他们就是要让那些围在孤军营周围想趁虚而入,进行破坏行动的日本情报部门成员看一看,谢晋元团长虽然被强行带走了,可是谢晋元团长的魂,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