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出了两仪殿,并未离开皇宫,而是叫过来两个内侍,让他们引路前往後宮而去。
到了杨妃的寝宫,让内侍入内传话,须臾,有宫女内侍跟出来,将李愔请入宫内。
杨妃穿着一件湖水绿的宫装长裙,秀发堆云,满头珠翠,坐在锦榻之上腰肢挺直,雍容华贵。
四十许的美妇,浑身上下洋溢着典雅和风韵。
李愔上前见礼,杨妃便连连招手:“到了这里还用这般客气?快坐过来,跟本宫好生聊聊。”
身为皇帝妃子,表面看上去富贵荣宠、尊贵至极,实则也不是那么好过。
皇帝老子三宫六院妃嫔无数,除去有地位有品阶的之外,每隔上几年还有从各地选拔而来的宫女等着去宠幸。
新鲜的小姑娘一茬接着一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老夫老妻,哪有那个精力去雨露均沾?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李二算是个重情义的,但说到底也是个男人,总会有男人的通病,那边是喜新厌旧。
固然不似某些无情无义的君王那般将妃子们丢在宫里不闻不问,整日里忙着跟新入宫的美人儿寻欢作乐,却也无法面面俱到。
稍有冷落,自是难免。
而身为皇帝的女人,就注定了深深宫禁之中,孤独终老。
如今吴王李恪远赴新罗,除去每年的正旦大朝会若是新罗安靖可以回到长安之外,平素是不被允许踏足大唐领土的。
李愔便说道:“吴王殿下虽然远涉万里,但新罗那地方其实并不苦寒,反而水汽丰润、气候宜人,殿下乃千乘之体,出入皆有禁卫护佑,更有太医随行,实不必过多担忧。”
“娘娘不方便出宫,何不多叫一些公主、命妇们进到宫里来,说说话,打打麻将,消磨时间?”
杨妃叹了口气,指使宫女拿出水果洗净切好,说道:“你说的本宫都懂,但就是放心不下。儿行千里母担忧,恪儿此行又何止千里?”
“尤其是一想到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几面,这心里便如同刀割一般,那毕竟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愔默然。
这天底下每当儿子远行,哪一个母亲不是牵肠挂肚,日盼夜盘巴望着儿子能够快快归来,吴王此行新罗,纵然比不得生离死别,却也相差无几。
说几句宽慰的话语容易,可杨妃的心结却非是一年半载的能够解开,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沉重……
以李恪的能力、身份,有些时候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会有人在某些时刻推动着他向前走,根本停不下。
或许是光明万丈,或许是万丈深渊,当然后者的可能占据了九成九……与其留在长安身不由己的卷入储君之争夺,还不如远走新罗,既能置身于漩涡之外,又能施展平生报复。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毕竟这里乃是皇宫,一言一行都得注意,万一被李二误会,麻烦不小……
轻轻嘘出口气,杨妃勉强一笑,道:“孩子长大了,便如雄鹰一般一定要在天空上展翅翱翔,岂能蹲守在巢穴之中,不思进取呢?”
“就如同你一样,往昔百般胡闹,不知让陛下头疼了多少回,可是这一朝放出去,顿时光芒万丈成就显赫。”
“陛下也真是的,一些小小不言之事,便迁怒于你,真是过分。”
李愔就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