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拿着字据,牵着驴子走出铺子。
走得有些远了,陈来庆才说道,“春丫,这头驴子只是肠胃病,我给你找些草药,你回家捣碎了拌在高粱麦子里给驴子吃,两三天它的病就好了,胃口一好,不久后就会长膘。这头驴才五岁的年纪,养一养,可是个力气大的好帮手呢。”
春丫惊讶道,“陈二伯,你懂医术啊?”
陈来庆在家行二,春丫便喊着陈二伯。
骆诚父亲比陈来庆年长,骆诚只喊陈叔。
陈来庆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懂,我就懂点牲口的医术。”
“啊,那也很了不起呢。”春丫笑着道,“我们玉山村,没一人懂牲口的,我还想着,到哪里请兽医看驴子呢,陈二伯会看牲口,那可太好了。”
被春丫夸着,看着她笑得朝气蓬勃的脸,陈来庆心里却黯然起来。
他女儿陈银花,可从不这么夸他。
她随她娘的性子,一直瞧不起他,总是骂他。
他只是女儿和骆阿香的奴隶呢,唉……
陈来庆想到过去,又是一声长叹。
“怎么啦?陈二伯?”春丫疑惑着问。
“没事呢。”陈来庆勉强笑了笑,“我在春丫面前,感到愧疚呢,春丫你个小姑娘都买了驴子,我却买不起驴子。”
春丫笑着道,“陈二伯懂得多,将来一定买得起的驴子的,对了,陈二伯,你要用驴子的话,借我的也行。”
“好好好。”陈来庆欣慰地笑着道。
他哪能借小姑娘的驴子呢?
他还是努力挣钱买吧。
说着话,到了一家药铺前。
陈来庆进了铺子里,买了六贴草药递到春丫的手里,“这些已经捣碎了,早晚喂草料的时候,拆一包混进去,一天两次,这是三天的。”
春丫接在手里,“我给您钱。”
“不用不用,就十来文钱,给什么呢?不要不要。”陈来庆连连摆手,“我去酒馆里了,春丫你早些回家啊,你娘会担心的。”
“哎……”春丫抓着把钱,抬头时,陈来庆都走远了。
站在药铺门口的小伙计,笑呵呵问道,“你爹给你买药,你还什么钱啊,拿着就是呗,十八文钱的东西,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春丫想说,那不是她爹,她爹只会找她要钱,哪会给她钱?
但她跟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呢?
哎,真是的。
春丫只好将钱放回兜里,下回送个什么给他吧,还人家今天帮着买驴的恩情。
驴子很瘦,春丫舍不得坐。
她便牵着驴子往家走。
尽管八月的太阳热辣辣的照着,晒得她一头的汗水,但春丫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心情愉快。
她终于有驴子了,以后出门就不必挤娇娘家的马车驴车了。
走到村口的一个大水塘边时,春丫摘了片小荷叶在水里洗干净了,舀了点水捧着喝起来。
水很清,倒映着上头蓝漾漾的天,看得清水底绿绿的水草,灰白色的小溪鱼在水里快活地游着。
一个人影,这时出现在水里。
春丫吓了一大跳,回头来瞧。
“爹?”春丫惊讶了,他爹怎么忽然出现了?
“这头驴子,哪来的?”骆福财还是老样子,穿一身浅青色的长衫,头戴东坡帽,手里拿着白纸折扇摇着,指着驴子问道。
春丫想到他爹的德行,不想说实话。
再说了,她买驴子这件事,只有她和陈来庆知道,这会儿陈来庆还在乡里集市上。
“是娇娘姐的。”春丫冷冷说道。
“我记得,她那头驴子,没这么瘦呀?”骆福财摇摇头,不相信,“春丫,你居然跟爹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