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冷,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仿佛斧劈刀刻,瞬间剖入脑海,她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忘了动弹。
有脚步声传来,然后,靠近。
男子抬起手,落在马身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笑着,宛如多年老友般的询问。
然而,他似乎终于见到了不对,因为,从那些微的缝隙里,他瞅见了一角素衣,带着血痕,却是女子的衣衫。
他开口:“对面的姑娘,你有事吗?”
对面的姑娘,你有事吗?
宋晚致张张嘴,又张张嘴,然而所有的声音堵在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想开口,将那四个字尽情的喊出,但是到了最后,却发现一切都过于苍白,苍白到羸弱。
对面的男子似乎有些奇怪,又开口问道:“姑娘,有事吗?”
有事吗?
你是我寻找的千千万万遍,徙倚过生命里最为灿烂的时光,你带我路过无数的风景,以性命为交托让我获得生的希望。
可曾有事?
她抬起手,然后颤抖着触碰,那蔷薇的刺丛在瞬间坍塌,然后被她带着散落在地。
对面的男子站在旁边,与她,直面相逢。
“嗡——”
仿佛重临死亡的瞬间,弥留之际看到此生最大的希望。
对面的男子也直直的看着她。
宋晚致笑了,然而泪水却突然哗啦啦的落了下来,舌尖抖了抖,又抖了抖,嘶哑开口:“雪意,哥哥。”
雪意哥哥。
那少年依稀是就是模样,他抬起手,然后微笑道:“阿晚。”
阿晚。
他靠近,再靠近。
然后,一伸手,将少女抱在怀里,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少女那微微颤抖的身子,他笼住她,又喊了一声:“阿晚。”
两字落地,突然间,异变突起!
笼在少女背后的手一伸,尖锐的刀光瞬间切割而来!
这么近的距离,又沉浸在缅怀中的少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但是,他错了。
在那电光雷石之间,少女的眼神顿时一清明。
袖子里的匕首飞快的一出,迎面的刀光让对面的人阻了一阻,而在这一阻之间,少女的身子循着空隙已经斜飞出去!
“嗤啦——”一声,刀尖带着衣服被撕裂,宋晚致已经落到远处,眼底带着一丝冷凝的光。
等到她落地,清醒,才发现,眼前哪里有着心心念念的人?!
不过一人一马,马是寻常的老马,而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然而却将那衣袍穿的妖艳至极。
对面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拿着手中的匕首,看着匕首尖尖上那一滴血红,然后拿了起来,带着诡异的笑意放到唇边,轻轻一舔,仿佛吸食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
“真是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
宋晚致静静的看着他。
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晚致:“您说,我是应该叫您宗主殿下,还是叫您,太子妃呢?”
宋晚致看着他:“你随意。”
男子闭上眼,还在回味那滴血的滋味,他眼角飞出潋滟的光:“过了这么久,若非圣人给我的‘引魂香’,恐怕您站在小的面前,小的也认不出来。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您的血,还是那么的美味。”
宋晚致看向他:“百里闻春,你现在想要杀我?”
百里闻春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殿下,您不在昭国,我们杀了您也没有用呀。陛下还等着您去救太子呢。刚才只是小的失手,只是可惜,没能多吃点您的血,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很少了。”
宋晚致冷冷的看着他。
百里闻春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殿下,否则我会忍不住对您身边的人动手的。”
“你敢伤他们一分,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宋晚致一字字的开口。
百里闻春眉间微微一挑:“那么小的可不敢轻易动手了,只是殿下,听说您嫁给了一个农夫,那样多没有意思,那样的人,跪下来求你也不够资格呀,他是被您的外表骗了吧,若是他知道,您是怎样一个恶魔,他还会那样跟在您身边吗?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实,那些跟随你的人,还会那样跟着你吗?想当初,您就是这样骗的所有人团团转呀。”
宋晚致道:“我什么样,不需要你来管。”
百里闻春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小的就离开了,放心,您的身份,我是不会暴露给他们的,您可以放心的做你的事情。只是,殿下,我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您长进了些,但是没想到,太子一出现,你便没有办法了,假如有一天殿下真的死的话,您……”
宋晚致道:“他不会死!”
少见少女这般坚硬的语气,百里闻春知道,少女怒了,即便刚才拿着匕首指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平静的,但是现在,因为一个“死”字,却直直的戳入少女的心底。
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那场覆灭,也曾经见过这个少女如何绝望而愤怒的跪着哭诉,所以,他知道,如何能把握住这个少女最致命的地方,不管这个少女再厉害,然而致命的那根线依然被圣人牢牢抓在手里,等待着将她拽回去的时候。
百里闻春笑了笑:“是的,太子不会死。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您,最近天地大试,那边会派人来,如果您不想暴露身份,最好小心些。”
说完一转身,然后摸了摸手中的那把匕首,遗憾的叹息道:“哎,真是可惜,没能多饮一点殿下您的血,小的可念念不忘许久了呢!”
他说完,手中的匕首一扔,穿透旁边那匹白马的肚子,血顿时溅了出来,他笑了几声,然后脚尖一点,消失在眼前。
一时之间,只剩下萎顿在地的蔷薇花丛,还有那匹倒在地上的白马,宋晚致站在那里许久,然后,走上前,蹲了下来。
她伸手,落到那马头上,却再也没有半点的生机。
夜色更深,露气更重,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重来。
不知道呆了多久,伸手传来脚步声,她一转头一抬头,就对上苏梦忱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了下来,然后一伸手,将少女轻轻的抱住。
寒夜里男子的气息仿佛白檀初绽,将那寒冷淡淡的驱散。
他就这样抱着她,不去问她到底遇见了谁,不去问这引魂香的后面到底你的执念是多么的深,也不去问,那个在你心上独一无二的人是谁。
你的悲伤你的痛苦你的无奈或许只为那一人,那么,晚致,就让我陪着你,你的悲伤你的痛苦你的无奈,都让我来。
你所期望的一切,我来。
我的姑娘呀,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走得那么累,可曾想过不再独身?
怀里的少女还在轻轻的颤抖。
苏梦忱没有说话,只是等到少女不再颤抖之后,才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一步步,朝着那小竹屋走去。
小白站在远处,然后抬起狐狸脑袋看了看天上的星光,接着便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摇了摇尾巴。
苏梦忱将少女轻轻的放在竹床上,然后坐在旁边。
宋晚致已经勉强平静下了心情,她轻轻的笑道:“我没事了,谢谢。”
苏梦忱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拿起她的手,看着她手上那刺出的细小的伤痕,血迹已经凝固,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痕迹,然而,却仍然残留着血的痕迹。
苏梦忱将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上面,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宋晚致闭上了眼,然而刚刚闭上眼不久,却又见苏梦忱走了进来。
只不过,他手里端了一个小小的木盆,他坐在她旁边,然后从怀里掏出帕子,然后放在盆子里用水沾湿了拧干,轻轻的拖起她的手,然后轻轻的擦过她手上那淡淡的血痕。
宋晚致的目光落到那张帕子上。
这是,自己掉落的那条?
然而,此时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男子一点点的擦干他手上的血痕,想要收手说没事,想要说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梦忱撑在床上,然后,手贴着竹床,穿过她的腰,落到她的背上,轻轻的落到她背上那点伤口上,声音微微的低,微微的哑:“晚致,这儿,疼不疼?”
宋晚致一愣,只觉得心底突然一阵暖流滑过,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疼,梦忱。”
苏梦忱看着她嘴角的微笑,想要将她紧紧的抱住,然而,却只能支起身子,然后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好好睡一觉。”
说完站了起来,替她盖上被子,然后走了出去,轻轻的带上门。
他就那样在竹屋外无声的站着,寒夜里的水雾一层层的渗透他的衣衫,在他的眉眼间蒙上一层重重的雾气,直到夜幕被撕裂,一线阳光破开,苏梦忱这才迈开了脚步,离开。
——
离书院比试的日子越来越近,相比较于其他的书院,归星书院实在太不值一提,然而,因为有小夜的加入,梁国人对这家书院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他人也就罢了,包括秋意凉,若非当日情况特殊,恐怕对于尊重强者的梁国人而言,他们很可能见到那个少女就朝她吐口水,这样卑鄙无耻的少女,用卑鄙的手段才取得的力量,根本就是不要脸,所以哪怕她是明珠榜榜首,人们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人们尊重的,只有那些,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出来的人,而很显然,所有人都认为,秋意凉不再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