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又说这玩意儿这么紧俏，想必那些国营冰箱厂货源都不充足，你就算办个挂靠厂，搞到配额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小王道。</p>
“是啊，”王秉权仰头看一眼阳光灿烂的天空后，深感遗憾道，“本以为首都这边的资源会更活泛，没想到打听下来也差不多，造冰箱目前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但我还是认为冰箱业接下来会迎来蓬勃发展，现在是进入的好时机。</p>
<div class="contentadv"> “我个想法：慢慢来，先从做零配件开始，在这行业里混个一席之地，后面随着厂子的发展，我也会不断拓展关系和渠道，再看看有没有机会。”</p>
小王点头道：“凡事总有个过程，我认为这主意不错，比较现实。”</p>
“但是生产零配件，等于说就是给那些冰箱厂做配套，我们的产品只能卖给他们，保稳起见，最好是先把这个渠道找到。不然等到厂子运转起来后再去找合作单位，如果长时间找不到，货物积压，会吃不消的。”</p>
小王想想后问：“找到关系渠道，你现在连厂子都没有，能让人家看中你跟你合作？”</p>
“厂子好说，这几天我也四处看了，像五道口周边闲置的旧厂房很多，社会富余劳动力也充足。臭小子，你爸敢说这话岂能没点准备？我早就开始研究冰箱，手上有两样以前电器厂自己造的样品。”</p>
小王哈哈一笑：“你早说嘛。”</p>
旁边的胡玉英、李兰、李云梦和梁家两口子，听着这父子二人的谈话，如听天书，也只有李云裳听懂了。</p>
老爸的梦想小王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忙实现，不过他在生产制造这个领域确实没什么人脉，思来想去，最后找到帮建昆打理龙牌刀具厂的林敬民，林敬民一番相帮，也是各种托人，联系到一家规模尚可的冰箱厂——</p>
全国目前最大的冰箱厂正坐落在首都，叫作雪花冰箱厂，所以能在首都发展、直面雪花冰箱厂带来的压力的工厂，规模都不会太小。</p>
这家冰箱厂在朝阳，名字就叫朝阳冰箱厂。</p>
隔日中午，在朝阳的三元桥附近，西坝河畔的一家国营酒楼里，老王小王同行，要了个素雅包厢，摆了一桌。</p>
赴宴的人叫姜培荣，朝阳冰箱厂的采购科科长。</p>
官不大，派头不小，坦率讲，瞅着他鼻孔朝天的模样，王山河实在不得劲，但为了老王的事业，他只能忍耐。</p>
“姜科长，我敬您一杯。”</p>
王秉权双手托杯敬酒，对方只是很随意地用左手端起白瓷酒盅，王秉权一饮而尽，他仅仅微抿一口。</p>
王山河心里的怒火蹭蹭蹿，同时也意识到父亲这些年干事业、给予他衣食无忧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这种卑微和讨好他早已轻车熟路。</p>
“你们是一家挂靠厂？”</p>
“是，但我们的产品绝对质量过硬。”王秉权说着，拎起放在旁边空椅子上的黑色真皮公文包，从里面摸出一个银白色的片状物，和一根小拇指粗壮的铜管。</p>
前者是冷凝器的样品片。</p>
后者是“毛细管”的样品段。</p>
冷凝器和毛细管又是一台冰箱中相对简单，但不可或缺的组成部件。</p>
姜培荣接过去打量之后，嗤笑道：“这完全是手锤斧凿的工艺。”</p>
王秉权陪着笑脸说：“工艺是粗糙了些，但这两样东西都是装配在看不见的地方，好不好看应该不打紧吧，重点是质量好，姜科长看看用料多厚实。”</p>
“谁也不比你们的差。我说的是我们厂现有的供货商。”</p>
“我们的价格更便宜。”</p>
王秉权本以为谈到更低廉的采购价格，对方肯定会感兴趣，但事如愿为的是，姜培荣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那表情似乎在说：“采购价高低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花我的钱。”</p>
王秉权明白了他是个什么风格的人，从公文包中摸出一条华子，沿着餐桌边缘推过去。</p>
姜培荣脸上总算多出一抹笑意，把华子很熟练地塞进自己的包后，啧一声道：“这件事没那么好办，你们毕竟是一家挂靠厂，你们厂生产的产品真想被我们采购，后续产品检验、实地考察等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同志，我们还要多多接触啊。”</p>
这番话的潜台词，不仅老王听懂了，小王也明白。父子二人生出同样的想法：此人贪得无厌，不可靠。</p>
王秉权嘴上说着“那是那是”，心里已经摒弃掉这个关系渠道。</p>
王山河见父亲这样，也不打算再忍，手指姜培荣道：“烟拿回来。”</p>
王秉权急忙制止儿子，但未能奏效，小年轻还是冲动啊，知道不是良人，不理会就行，这样可要交恶，犯不上。</p>
“哟，怎么个意思？”姜培荣冷声问。</p>
“装你妈啊装，你小小一个科长算什么东西，跟谁都充大爷，赶紧地，要不然老子削你！”小王喝道。</p>
他虽然细皮嫩肉，但胜在年轻，姜培荣收礼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从包里扔出烟后，一边走出包厢，一边骂骂咧咧：“哪来的乡巴佬也敢学人办厂，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电冰箱的主意？呸！”</p>
王秉权气不气不知道，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看着儿子苦笑说：“你啊你，办事还是毛毛躁躁。”</p>
“你跟他握手时，我就想抽他！”小王并不接受父亲的批评。</p>
王秉权心头一暖，也不好再说他。</p>
出师不利，父子二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结伴蔫头耷脑回到娘娘庙的李宅，还未进门时他们已听见里面传出的热闹动静，等推开院门走进去，才发现宅子里多出一个人。</p>
“建昆！”</p>
王山河快跑过去来了记熊抱。</p>
王秉权也挺乐呵，抛掉心头的烦闷，喜笑颜开迎上去。</p>
李建昆喊过人后，随口问：“干啥去了你俩？”</p>
“你算是别提了，遇到个鸟人……”</p>
随着小王的讲述，李建昆的眼睛逐渐睁大，等小王话音落下后，他表情古怪地望向王秉权问，“王叔你想搞冰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