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三年之约</p>
日头西沉，天幕似将明将暗，风中残存着一股炽烈的气息。</p>
李建昆拎着两瓶茅台酒，两筒麦乳精，和铁盒包装的焦糖味饼干，离开四合院后，先把沈姑娘送到了小酒馆。</p>
此去沈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还是不要在为好，以免夹在中间为难。</p>
小酒馆的活动还未开始，正值上客的阶段，客人们会趁着这个时间先点好酒水、小吃，最为忙碌。沈红衣拒绝了李建昆要送她去储物间休息的意思，执意要进吧台帮忙。</p>
李云裳看看沈姑娘，又瞅瞅弟弟的架势，心头一凛，从吧台内走出来，把弟弟拉到一旁，小声问：“要去沈家？”</p>
“嗯，总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有些事还得当面谈谈。”</p>
“怕是、不会好受。”</p>
“没事儿，我既然打算过去，已经做好准备。”</p>
李云裳没再说什么，有些心疼地拍拍弟弟的手臂，予以慰藉。</p>
出了小酒馆，踏着逐渐浓郁的夜色，李建昆没有骑车，从小南门进入燕园，准备绕到东门再出去，这样到沈家最近。</p>
暑期的燕园里相对安静，宿舍区的低矮楼房中，多半窗口黑黢黢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将夜色晕染开来。</p>
静谧的氛围，熟悉的地界，使得过往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如幻灯片样在李建昆脑海中浮现，嘴角时而翘起，时而微撇，时而露出几分“不堪回首”的苦笑。</p>
耳畔隐约传来一阵诵读声。</p>
李建昆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侧前方宿舍楼一楼的某个亮灯的窗口处，一个扎辫子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挤兑”而出。他踱步向前，在窗口处顿住脚，侧头望去：</p>
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正坐在窗台边的小桌板旁，埋头“啃”着一本厚厚的英语读物，旁边放着一只国民铝饭盒，盒盖上有两个发黄的馒头，一个吃掉一半，饭盒里盛着快见底的清水。</p>
姑娘略带菜色的脸庞明显营养不良。</p>
李建昆走到窗口时，她都未曾察觉到。“嘿！”</p>
姑娘愕然抬头，蓦地发现窗外戳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吓一大跳。</p>
李建昆温和地笑了笑，取过那只铁盒装的焦糖味饼干，从锈迹斑斑的铁窗子的缝隙间递过去。“给，看你这么用功，该奖励。我是你的学长。”</p>
姑娘原本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即便那高档的铁盒装饼干，使得她嘴里难以启齿地生出不少涎夜，直到“学长”二字落在耳边，才下意识抬起瘦如鸡爪的双手捧过，脸上露出亲昵和乖巧的笑容。</p>
她看出来，这位学长早就毕业，现在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盒饼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p>
这是来自学长的关爱，很窝心。</p>
“谢谢学长。您是哪届的？”</p>
“七七届。”</p>
“哇！”</p>
姑娘眼里满含敬意，恢复高考后第一年，切确地说只有两个月准备时间，能考上北大的，大抵上算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拨人。</p>
“问你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刻苦读书？”李建昆收敛笑容，显得很认真。</p>
姑娘见此，同样收敛笑容，正色回道：“首先是想改变命运，另外，当然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p>
李建昆凝视着她，这确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p>
不同于后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更多的是一句空洞的、只在某种特定的激昂时刻才拿出喊喊的口号。</p>
这年头，人们饱含着这种热情，洋溢着这种理想。</p>
从这个角度讲，沈父的执拗也就不难理解。</p>
“学长？”见他挥手离开，姑娘趴向窗台，其实很想和他多聊聊。</p>
“加油。”李建昆做了个手势。</p>
那盒饼干本来是带给壮壮的，无所谓，下回再买就是。没再耽搁，沈姑娘太晚没回去，家人该担心了，李建昆一路来到沈家的小四合院门外。</p>
“铛铛铛！”</p>
他抓起一只兽头铺首的衔环叩门，院内传来问话声，他没有回应，继续叩。</p>
吱呀！</p>
院门从里面打开，当看清来人后，过来开门的沈母有些惊吓，“诶伱？你怎么来了？”</p>
“阿姨好，我想找叔叔谈谈。”</p>
“这这……你还是……”</p>
“不是姑娘回了？”正对大门的亮着灯的北厢房堂屋里，伴随着声音，沈学山转动轮椅出现在门口，看见院门外戳着的人后，脸色变得不太好。</p>
沈母见火星已经撞地球，遂让开路，李建昆得以进屋。</p>
虎头虎脑的沈壮蹿出门来，藏在他爸看不见的墙边，狂对李建昆使眼色，让他风紧扯呼。家里再怎么想瞒他，他都是六年级学生，自然有些偷听的手段。他知道他爸和他姐正在大战，“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家伙。</p>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他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大抵上是这意思。</p>
李建昆和沈壮私下里多有接触，关系还蛮亲近，跨过门槛时，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p>
“哎！”沈壮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p>
沈家正准备吃晚饭，堂屋的四方桌上饭菜已摆好，一个青椒炒鸡蛋，一个胡萝卜炒肉，一个蒜泥青菜，一个凉拌黄瓜，搁这年头也算蛮不错的伙食。</p>
沈母一阵紧张，看看愠怒的丈夫，又瞄瞄李建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小李，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点？”</p>
“好。”</p>
沈母：“……”</p>
她就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