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车相撞,尽管速度不快,却仍然造成了不小的震荡。</p>
江家响子火速钻出车厢,意图刺杀张小林;青帮弟子紧随而来,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呆看着,于是立马举起枪口,为张小林掩护拖延。</p>
混乱中,只见老牛携枪下车,脚下尚未站稳,便早已端起枪口,立时扣动扳机。</p>
余下三个江家响子,本着“弃车保帅”的架势,竟也不去理会张小林的座驾,只顾并成一排,同青帮弟子对射,掩护老牛手上的重火力。</p>
于此同时,车厢内的张小林,自然也不肯束手就擒。</p>
相比于沪上的其他大亨,张小林自有过人之处:他不像黄麻皮那般,靠洋人的信任上位;也不像莱阳梨那般,靠耍小聪明登顶;他能跻身于“三大亨”行列,全仗着自己年轻那阵,凭一双手脚,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地位。</p>
如今虽然四十出头,但还远远没到年老力衰的地步。</p>
汽车刚刚停下来,他便立马抱头伏在后座上,急忙推开另一侧的车门。</p>
便在此时,枪声骤然响起。</p>
“砰砰砰!”</p>
“哒哒哒!”</p>
双方近乎同时开枪!</p>
夜幕之下,枪焰如同镁光灯一般,在昏暗的小巷内接连闪烁!</p>
江家最初的计划,原已出了变数,张公馆的保镖没能调走,因此这次刺杀,本就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p>
如今枪声乍起,始方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p>
双方人手之间,不过六七步远。</p>
尽管江家响子手持大镜面儿,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一阵枪响过后,青帮弟子固然倒了不少,可那三个江家响子毕竟也是凡人,眨眼间便也尽数倒下。</p>
老牛对此浑然不顾,一门心思扫射张小林的座驾。</p>
这花机关着实劲儿大,刚刚扣动扳机,还不到半秒钟,枪口便压不住地往上跳。</p>
所幸老牛体格够膀,松了下扳机,改为点射开火。</p>
耳听得“铛铛铛”几声脆响,车身上立刻多出一排弹孔,只是这声响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头,似乎比寻常车辆坚硬了不少,好在距离够近,花机关够猛,子弹还是应声穿透了车身。</p>
那司机也算是个讲义气的人,早在枪声还未响起时,便已推开车门,用手枪跟刺客互射。</p>
只可惜,乱弹飞舞,除了赔上性命以外,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p>
然而,他方才这两枪,却也恰好有一颗子弹命中了老牛的左侧小腹。</p>
老牛闷哼一声,踉跄了两步,倚在车门上,尽管硬撑着没有倒下,可枪口却也因后坐力而飘到了斜上方。</p>
子弹横扫,掠过车屁股,打在了墙角附近。</p>
慌乱中,只见张小林呻吟着从另一侧车门爬了出去。</p>
几个青帮弟子见状,急忙跑过去搀扶、掩护。</p>
老牛怒目圆睁,咬紧了后槽牙,正要端枪绕过去截击时,不远处的青帮弟子却又“砰砰砰”地连开数枪。</p>
街灯昏暗,也不知老牛身上哪里又中了一枪,只见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神情格外痛苦。</p>
余下青帮弟子见状,生怕对方再要起身扫射,于是连忙横冲过去,准备趁势截杀。</p>
老牛连中两枪,趔趄着跪倒在地,自知凶多吉少,倒也不曾妄想偷生,只恨没能亲手毙了张小林。</p>
而今眼见众人冲他杀过来,仍旧试图端枪起身,再做最后一次尝试。</p>
恰在此时,猛听得远处传来赵国砚等人的叫嚷。</p>
“老牛,插了张小林!”</p>
人随声至,就见赵国砚带领一众胡匪,已然凭借火力优势,冲破了阎潮生等人的围堵,正朝着这边支援奔杀而来!</p>
“砰砰砰!”</p>
眼前的青帮弟子,便又应声倒下几个。</p>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p>
趁此空档之际,老牛卯足了劲头,强撑着站起身来。</p>
正要去拿张小林时,猛一抬头,却见对方已在几个门生弟子的搀扶、簇拥下,朝着远处急忙奔逃。</p>
从那身姿、步态来看,张小林大约已经中枪,但不知什么原因,伤势似乎还不算太重。</p>
老牛心下也顾不得许多,只知若是瞄准了打,没人能在枪口里逃生。</p>
然而,正当他急欲追击时,却有一颗子弹突然打在了他身边的车门上。</p>
“砰——”</p>
枪声很清脆,连回音都显得异常响亮——是步枪的声音!</p>
众人心头一凛,急忙循声望去,却见依稀月光的映照下,杜公馆的大宅楼顶,似乎蹲踞着几个人影。</p>
“砰——”</p>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p>
子弹穿过人群,放倒了一名胡匪。</p>
于此同时,猛听得杜公馆宅院内,暴起一阵嘶吼,竟有二三十号青帮弟子,在叶绰三的带领下赶来支援。</p>
时机不早不晚,恰在双方刚过一轮交火,正要准备更换弹夹的时候。</p>
事情至此还不算完,远处的街巷里,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异响。</p>
“轰隆隆——”</p>
老牛循声抬起头,却见张小林拼命奔逃的方向,又有一辆黑色汽车在路口处横着驶过来。</p>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冲张小林疯狂招手:“大帅,快上车,快上车!”</p>
“我去你妈的!”</p>
老牛咒骂一声,冒着楼顶上的狙击,贴着墙根儿,跌跌撞撞地奔赴过去,同时回头高声喊道:“你们快走吧,我去!”</p>
赵国砚等人有心无力,既要应付楼顶上的狙击,又要招架杜公馆的青帮弟子,眼下想要装填子弹,对方尚且不给机会,哪里还有余暇再去支援老牛。</p>
“砰砰砰!”</p>
三方交汇,互有伤亡。</p>
有胡匪高声大喊:“老赵,扯呼了吧,再这么拖下去,哥几个全得折在这了!”</p>
有响子急忙附和:“关键楼顶上有人,没的打了!”</p>
“操他妈的!”</p>
赵国砚低声痛骂,旋即一把夺过胡匪手中的花机关,举枪一扫,打空了弹夹里剩下的全部子弹,立时逼退了杜公馆的援手。</p>
他倒不是贪生之辈,但也不想白白送死。</p>
强行刺杀,本就担着风险,倘若能把张小林换掉,自然不算亏,可眼下若是穷兵黩武,实在没有好处。</p>
况且,这帮弟兄若是全折在了这里,东家的安危只会更加难测,于是只好趁此空隙,喝令众人即刻撤离。</p>
不过,令赵国砚没想到的是,撤退的过程,远比预想中的顺利。</p>
虽说杜公馆方才也被扫死了几个弟兄,可他们似乎全无追击的意愿,只是据守一方,屏退了赵国砚等人以后,便只留在原地,镇守宅院。</p>
反倒是阎潮生等人,或许是因为伤亡惨重,或许是因为怒令智昏,眼见着势头扭转,心里搂不住火气,当即叫上几人重振旗鼓,竟又夺命似的追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