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和李正齐声喝止炮击。</p>
一个担心王贵和被山炮炸死，一个心疼弹药，而且也并不打算连锅端了整座山寨。</p>
开山立柜需要人手，弹弓岭的匪众不算多，却都是单搓横把儿的职业胡子，李正想要成事儿，日后还得指望着他们。</p>
何况天色已晚，营寨里虽有火光，可孙向阳没有合适的助手，再要强行开炮，也只能是打哪指哪，全凭老天爷的安排，于是便听令收手，停止炮击。</p>
无奈匪众还不尽兴，当场又问：“咱试试手榴弹？”</p>
“非得把家底打光了才能消停？”</p>
李正臭骂了几句，随即起身招呼道：“拉栓进寨，投降不杀！”</p>
江连横见状，也连忙吩咐自家弟兄分成两拨，一拨人留下看守骡马车队，一拨人随他跟在匪众身后，朝着山门大寨步步逼近。</p>
这时候，弹弓岭山寨早已满目疮痍，狼藉遍地。</p>
营地里硝烟弥漫，风沙四起，随处可见燃烧的木板。</p>
匪众纷纷扰扰，马嘶兵喧，已然乱作一团。</p>
杨老邪拨开身上的碎石木屑，坐在地上猛咳了几声，眯起眼睛，却见山寨大门七零八碎，两座哨塔轰然倒塌，北侧栈道踪影全无。</p>
他那帮心腹弟兄，早已死伤大半，或是被压在木石之下，或是重伤倒地哀嚎，只剩下几人无碍。</p>
呆愣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山寨刚刚受到了炮击。</p>
不是民间土炮，而是正牌山炮！</p>
第一颗炮弹打过来时，杨老邪正在面朝弟兄们训话，言辞慷慨激昂，说得匪众热血翻涌，誓要保护当家大柜，守住山门大寨。</p>
紧接着就听见山谷中“轰隆”一声巨响！</p>
杨老邪还没来得及转过头，身后便有罡风袭来，顷刻间撞烂山门！</p>
匪众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火光，营地景致转瞬间投下阴影。</p>
爆炸响起，一块破烂木板旋转着极速飞来，“咚”的一下脆响，恰好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p>
杨老邪应声扑倒！</p>
山门洞开，哨塔附近的弟兄顿时被掩埋在废墟之中。</p>
爆裂强劲的冲击波在营地里肆虐，接连掀翻了不少匪众。</p>
“山炮！有山炮！”</p>
众胡匪连声惊叫，立刻四散开来寻找掩体，有人狂奔到各处营房的墙根底下，有人直接龟缩进山洞里不再出来。</p>
守在栈道上的胡匪见李正有山炮打阵，连忙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下。</p>
恰在此时，第二颗炮弹打过来，冲散栈道，落在其后的营房里炸响，霎时间乱石穿空，惨叫声不绝于耳！</p>
匪众立时乱得不能再乱，已经开始有人带头叫嚷投降。</p>
军心大乱，收也收不回来。</p>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弟兄！”</p>
慌乱中，不乏心狠手辣之辈，在战火中四下里穿梭，高声叫喊：“杨老邪在哪，杨老邪在哪！”</p>
两根儿金条，都是挣钱不要命的主。</p>
好在炮击戛然而止，匪众渐渐稳住了心神，见风使舵，眼下也明白了到底该为谁效忠，于是便在营地里到处搜捕起来。</p>
杨老邪恨天不公，听见匪众叫嚷，吓得浑身上下没一处硬的地方，连脊梁骨都跟着发颤。</p>
正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却被心腹弟兄一把逮住，破口怒骂道：“你跑了，咱咋整？”</p>
“拿他的人头跟李正换命！”旁边的胡匪接茬儿提议。</p>
“别别别！”杨老邪连忙举起双手，哀声乞求道，“哥几个先别杀我，让我跟李正说句话！”</p>
眼瞅着李正带人迫近山门，胡匪不由得骂道：“都这时候了，还他妈说个鸡毛！”</p>
刚说了两句，其他匪众便循声赶了过来。</p>
“杨老邪在那！弟兄们，插了他！”</p>
话音刚落，各式土枪纷纷上膛瞄准。</p>
杨老邪身边的胡匪慌忙喊道：“等下，别开枪，人已经抓住了，咱们一起恭迎大当家的回山——”</p>
“砰砰砰！”</p>
匪众立刻扣动扳机！</p>
杨老邪和李正争权，弟兄们也不傻，全都看得出弹弓岭的山头将要变天，杨、李双方只会你死或我，而且目前看来，李正必定稳坐大柜交椅，倒不如趁机捞個功劳。</p>
几番交火，杨老邪当场毙命，匪众也是互有死伤。</p>
偏偏是在这时候，议事厅的大门轰然暴开！</p>
只见王贵和身形趔趄地靠在门板上，赤膊的上身伤痕累累，口中涎津，醉眼朦胧。</p>
“谁来砸窑？”</p>
他含混不清地叫嚷了几声，随即提上步枪，踉踉跄跄地冲杀出去。</p>
“弟兄唔……跟我上！”</p>
王贵和跌跌撞撞地穿过枪林弹雨，还没走出几步，便闷哼了两声扑倒在地！</p>
匪众的内讧火并也随之戛然而止。</p>
只有一阵阵枪响的回音，尚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仿佛源自其他山头，亦或是源自古往今来……</p>
于此同时，李正终于带人赶到了山门近前。</p>
二驴和起子抬起枪口，朝夜空中鸣枪示警，接着又响起一连串儿的拉栓声响。</p>
“别动，都别动！”</p>
“下枪不杀，谁他妈也别耍心眼儿！”</p>
说罢，两人便叫上几个弟兄，迈步闯进破败的寨门，押下杨老邪派系的残党。</p>
营地里余下匪众立刻丢掉手中的各式土枪，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举起双手，同声喝道：</p>
“大当家的！”</p>
李正不声不响地冲进山寨，直奔议事厅而去，结果刚到半路，就看见了倒地不起的王贵和。</p>
“谁干的？”</p>
李正环视左右，厉声询问。</p>
众胡匪闷不吭声，不是不敢承认，而是方才的情形异常混乱，没人说得清到底是谁开的枪。</p>
而且，他们明知道李正肯定要当大柜。</p>
那么，王贵和到底死于谁手，一笔糊涂账反而才是最好的交代。</p>
说话间，江连横已然带着赵国砚和王正南从身后走上前来。</p>
方才的混乱，他都看在眼里，知道此事必定查不出个头绪，就算能查出来，王贵和身中数枪，总不可能全拉出来砍了偿命，何况在当时的情况下，谁也难说是有意为之。</p>
因此，这笔账只能算在杨老邪等人的身上。</p>
江连横赶忙俯下身子，同赵国砚合力将王贵和翻过身来——救是救不活了，倒是尚存些许气息。</p>
“王叔？”</p>
江连横轻声呼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