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这人真不靠谱!”</p>
“兄弟过谦了。放心,该有的报酬,我肯定不会少给你。”</p>
闯虎为难道:“哥,这——这不是钱的事儿呀!”</p>
求人办事,就要投其所好。</p>
江连横见他百般推辞,只好亮底,却说:“闯虎,要不这样,你帮我这个忙,等以后回了奉天,我出资替你把你那套出刊印出来,咋样?”</p>
闯虎双眼圆睁,整个人似乎突然长高了半分,却问:“此话当真?”</p>
江连横点点头:“实不相瞒,兄弟我在奉天,名下有家娼馆,生意一直不太红火。我打算把你那本奇书刊印出来,给她们当教材,好好学习学习。有道是,自古宝剑酬知己嘛!”</p>
别说,还真算是找对了销路。</p>
“哥,你可不能诓我!”</p>
“去奉天打听打听,我江连横向来说一不二。”</p>
闯虎思虑再三,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成交!哥,你说吧,听谁的窗?”</p>
…………</p>
入夜。</p>
旧市街南,乔家老宅。</p>
乌云遮月,不见星光;风息树静,不闻声响。</p>
空气里泛起一股土腥味儿,似乎随时将要下雨。各个房屋的灯火,逐一熄灭。</p>
待到半个院子的灯火都熄了,院墙外忽然窜出一道矮小精瘦的身影。</p>
只见那人翻墙过院,形同壁虎一般,掌心里仿佛长了吸盘。</p>
翻过墙头,也如银针落地,几不可闻。</p>
蟊贼晃头晃脑地左右看看,紧接着身形一闪,整个人便遁入院内的阴暗角落,不知所踪。</p>
夜色正浓,乔二爷却仍然穿得板板正正。</p>
穿过院子,先是照例去祠堂给列祖列宗扣了个瓢儿,请一番罪,诉一番苦,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那堂上密密麻麻的牌位。</p>
随后,他又走到院子东南角的一间小屋,冲着满屋神佛倒了不少“脏土”。</p>
诚心,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p>
等忙活完这一通下来,乔二爷才坦荡悠然地迈步走回主屋正卧。</p>
未曾想,刚要推门进屋,宅子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p>
乔二爷凝神远望,却不走动相迎,而是站在原地,等着门房过来通报。</p>
看那神情,大约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p>
少倾,看门的老汉披着上衣,提拎着灯笼走了过来。</p>
见东家正在门口站着,老汉立马加快脚步,上前问安道:“老爷,还没睡呐?”</p>
“外头什么人?”乔二爷冷声问道。</p>
“呃……还是下午来的那个姓江的小年轻,人不错,还带着礼来的,说是诚心想跟老爷谈谈——”</p>
“混账东西!谈什么谈?”乔二爷厉声打断,“不是跟你说了,让他赶紧滚蛋么,听不懂?”</p>
“懂!懂!”老汉心虚地捂了捂口袋,“老爷别生气,我这就去让他滚蛋。”</p>
“再敢过来通报,连你一块儿滚蛋!”</p>
“是是是!”老汉连忙调头就跑。</p>
争吵声惊扰了卧房内的夫人,屋里传来动静:“老爷,出啥事儿了?”</p>
“别嚷嚷,没事儿!”乔二爷冷着一张脸,迈步进屋,走进卧房,“还是那个江连横,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p>
牙床上的少妇颇有姿色,香肩微露,睡眼惺忪。</p>
一看那岁数,便知是乔二爷的发妻,并非小妾出身。</p>
“老爷,不就是个愣头青么,不见就是了,还犯得着生气?”少妇撩了撩头发,拍着床单被褥道,“快来歇着吧。”</p>
乔二爷心下发虚——太可怕了——咽了一口唾沫,却说:“呃,你先睡吧!我再坐会儿!大晚上的,快要下雨了,开什么窗户啊?”</p>
乔二爷走到桌案前,抬手阖上窗棂。</p>
“是么?可能是被风吹开的吧!”少妇揉了揉眼睛,外头看了看,“刚才我有点儿累,眯了一会儿。”</p>
“你啊!还是得多锻炼,出趟远门儿,这都歇两天了,怎么还缓不过来乏?”</p>
“我感觉还行,就是刚才有点儿困。”</p>
乔二爷微微点头,面露歉意地说:“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p>
少妇问:“你还不睡?”</p>
“我在等会儿。”乔二爷把玩着桌案上的茶杯。</p>
少妇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还在想那个江连横的事儿?”</p>
乔二爷唉声叹气,点了点头:“那姓江的小子,连着两天烦我,真受不了!”</p>
“随他怎么折腾,咱们晾着他几天,到时候他自己就回去了。”</p>
“我是怕他到处瞎打听,把我的名声都整臭了!”乔二爷掸了掸上衣,“老乔家祖祖辈辈的好名声,不能在我这坏了!再者说,面子脏了,码头的生意,肯定也受影响,洋人最近催得紧,有压力唉。”</p>
“这倒是。”少妇点了点头,却问:“那马掌柜和谢掌柜的人,还没到?”</p>
“应该到了吧!我也不想掺和那些破事儿!”乔二爷冷哼一声,眼里流出不屑,“总之,最好赶紧把那小子除掉,害得我一天提心吊胆!”</p>
“老爷,既然横竖都是生意,要不——你也跟那姓江的谈谈?万一,他出价比另外两家高呢?”</p>
“高能高到哪去?这门买卖,不能光看谁给的钱多,得低调!低调懂么?稳定才最重要,我都收了那两家的钱了,不好变卦。最要紧的,还是低调,祖宗的名声啊!”</p>
少妇坐起身子,劝慰道:“老爷,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朝廷在的时候,都没有功名了,何况现在?多少书香门第,不都去做买卖了么!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吧?”</p>
“妇人之见!”乔二爷别过脸去,却说:“那也得看是什么买卖。”</p>
少妇默不作声。</p>
乔二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诶?对了,你今天祷告没?”</p>
“啊?没、没有。”</p>
“你怎么不听话呢?我都白教你了?”</p>
乔二爷连忙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圣经》,一句一句地教着夫人颂念祷告。</p>
天天这么神叨,谁劝也没用。</p>
少妇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照做一番。</p>
临要躺下休息的时候,乔二爷忽地又想起了什么。</p>
“书宁,生意就是生意,咱们倒腾那东西不假,但你可千万别碰那玩意儿啊!一旦沾上,那人可就废了,听见没有?我问你话呢,听见没?”</p>
“嗯?”</p>
少妇回过神,直愣愣地点点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p>
“听、听见了……老爷,你放心吧!”</p>
“那就好,那就好。”乔二爷自言自语地说。</p>
“嗯,老爷,你坐着吧……我先睡了。”</p>
半小时后,吹灯拔蜡,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p>
一小时后,乔二爷的鼾声渐渐响了起来。</p>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二人床下竟突然探出一只脑袋,扭头朝上瞄了两眼,撇了一张嘴,暗道:“说睡觉就睡觉,完蛋的玩意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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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大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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