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曜刚依照记忆上了楼,来到沈自尧的病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哐当”一声。
他拉门把手的动作顺势顿住。
“你到底要干嘛!”熟悉的偏低嗓音压着火,回答他的是沈自尧理所应当地反驳,“我不认识你,不吃你做的饭。我孙子呢?你不是说会带他来看我?”
病房里安静了,就在翟曜觉得自己不然还是先走时,门突然被人一把打开。
——沈珩拎着个不锈钢饭盒走出来,身上溅满了番茄蛋花汤。
看到翟曜,他冷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避开对方打量的视线,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沾了汤的脸。
“我去洗洗,你陪下他。”沈珩侧身避开翟曜,往前快走了两步后停住,“谢谢。”
沈珩走后,翟曜又朝病房里看了眼,迈步走进。
沈自尧正撅着嘴碎碎念,突然看到翟曜,高兴的两眼放光:“臭小子放学啦!快,快过来!”
翟曜来到床边,看了看地上洒的蛋花汤,片刻后挽起袖子拿过一旁的拖把将其拖净。
“饿了吧?走,我们回家吃饭。”沈自尧说着就要下床,被翟曜按住肩膀,“不饿,过会儿再吃。”
沈自尧听后点点头:“行!那你快坐好,我继续跟你讲保尔柯察金的故事!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说到哪儿了……”
翟曜知道保尔柯察金,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男主角。
翟曜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沈自尧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地说着故事,趁老人歇气的功夫,淡淡开口问:“你干嘛拿汤泼他?”
沈自尧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见我孙子。”
翟曜沉着脸,握住老人皱巴巴的手:“刚刚那个人,就是你孙子。”
“他不是,你就别蒙我了。”沈自尧摇着头喃喃,“我孙子眼睛亮亮的,又活泼又爱笑,还爱听我讲故事,不像那个人总摆一副死人脸。你才是我孙子!”
翟曜有些无奈,明明他也不活泼不爱笑,怎么老头就咬死了自己是他孙子呢。
翟曜拍拍沈自尧的手背:“你乖乖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跑。”
“得嘞,都听你的!”
……
*
长廊尽头的洗手间里传来“哗哗”水声,沈珩原本只是想将衬衣上脏了的地方弄干净,但洗着洗着觉得彻底没救了,索性彻底脱掉上衣,对着水管搓。
水花飞溅在他身上,脸上,胸口的位置被滚热的蛋花汤烫出一片红。沈珩顺势撩水冲了下,刚拧上水管,就觉察到身后的目光。
他回头,眼底的阴沉尚未来得及收。若旁人看了,定会被这样的眼神吓到,偏偏来者是翟曜。
翟曜毫无避讳地打量着沈珩,现在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热的天还总穿着长袖了。
沈珩右侧的大臂上有一连片醒目的烧伤,颜色已经几乎接近于肤色,应该不是近些年的事。但即便如此,也不难从遗留的伤疤上看出当时的狰狞。
半晌后,翟曜才将视线重新移回沈珩脸上。
“怎么弄的。”他不留情面地揭伤疤。
沈珩回头继续搓衣服:“别管。”
翟曜心说你当我稀得管,我就想刺痛你一下。
“抓紧再给你爷弄点儿东西吃。”
……
之后,沈珩又到附近的粥店要了份青菜瘦肉粥,用汤匙一勺勺吹凉喂到沈自尧嘴边。
有了翟曜在边上,沈自尧这回乖了很多,一碗粥很快就被他吃掉了。
翟曜倚靠在墙上,看沈珩用餐巾纸帮沈自尧擦了嘴。
这全程,沈珩都穿着那件湿透的衬衣。
薄料浸透了水贴在沈珩的皮肤上,底下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翟曜终于忍不住问:“你特么这么穿不难受么。”
沈自尧也跟着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沈珩没说话,将碗和汤匙拿了起身去洗,翟曜见探视时间也快到了,便跟沈自尧说自己明天再来看他,而后在沈自尧一遍遍地确认中跟沈珩一起出了病房。
“我不想让老头子看见我的胳膊。”沈珩出门后,才对翟曜说,“他忘了挺好。”
翟曜静了下:“哦。”
电话响了,是翟冰打来的,问翟曜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她一般很少关心翟曜的动态,都是闲的没事干了或者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问。翟曜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这次是后者。
“快回来,你姐夫买了烧烤啤酒,要给你赔礼道歉!”翟冰声音很大,从听筒里直接钻了出来。
“让他滚。”翟曜这句话刚出,翟冰就已经挂了电话。
翟曜对着那头的“嘟嘟”声骂了句脏,下意识就去翻烟,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这儿是医院。”沈珩提醒。
翟曜抬头见对方还杵在原地,不耐道:“你怎么还没走?”
沈珩也不多言,片刻后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抛给翟曜:“出去抽。”
……
这晚翟曜没回家,在学校附近找了个网吧呆了一宿。清早结账出来时,天刚蒙蒙亮。
晨间湿度大,沾在他头发上有些潮。他到小卖部买了个最便宜的牙刷,借着老板家的厕所洗漱了下,又到早点摊买了笼包子,一碗豆浆,坐在路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