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咳嗽,脸色变得略微发红的康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琪琪格低声询问道。
太后娘娘无声的眨了眨眼睛,又将下巴朝着东六宫与西六宫的方向上抬了抬,一切尽在不言中。康熙接过心腹太监递来的明黄色手帕擦掉嘴角的茶水,有些无奈地对着坐在对面的皇太后说道:
“皇额娘,朕的身体很康健,只是朕偶尔听到一件事情,说是男人的精血对身体很重要,想要寿命绵长就得早睡早起,少生孩子,多种树,故而朕才减少了来后宫的次数。&34;
琪琪格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从便宜儿子口中听到这种理由。
“早睡早起”吧,她觉得倒是真得对身子好。
“多种树”又与身子好有何关系呢?
更何况在如今这个讲求多子多福的年代里,上到皇家权贵,下到平民百姓都讲究&34;能生就多生”。
前
半辈子努力在后宫辛勤耕耘的便宜儿子,人到中年竟然开始对女色限制起来了,这不得不使琪琪格在心中对帝王的身体更加担忧了,便宜儿子是个要面子的,难不成真得是身体有疾了,因此才说出一句这般无厘头的话,来搪塞哀家的?
没有听人心声本事的康熙,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越解释反而还愈发让皇太后心中狐疑,开始上下打鼓了。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宁寿新宫的守门小太监就喜滋滋、步伐轻快地来到正殿大厅,对着坐在主位圈椅上的康熙与皇太后恭敬地俯身道:
&34;恭喜万岁爷,给太后娘娘贺喜,住在僖嫔娘娘启祥宫中的陈小主一刻钟前被太医给诊断出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34;
“哈哈哈,陈氏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赏!”
近一年多没有在宫中听到有小主怀孕的琪琪格很是开心,眼角皱纹中都藏着笑意。康熙则不由心中一凛,借着饮茶的动作,不着痕迹的东悄悄、西瞅瞅,暗自念叨道:
&34;达玛法,您在长生天上可瞧仔细了,陈氏是在废缠足之前肚子就揣上朕的龙嗣了,朕在废缠足的事情发生后,可做好天下万民表率了,不再宠幸小脚女子,歪曲缠足风气了啊。&34;
待在毓庆宫前殿储君书房内,皆主动/被动披过“大清老祖宗”马甲的弘晞与飘在空中的系统小人儿可不知道康熙此刻再次喜当爹的心中想法。
一人一统听到何柱儿给坐在书案前埋头苦读后世书籍,左手翻着书页,右手握着极品狼毫用满语翻译后世书籍上缺胳膊少腿字的储君禀报:陈小主有孕了。
穿着垫有纯棉尿布开裆裤,岔开着两条小短腿,坐在羊毛地毯上拆卸着剧组小姐姐送给他的遥控车模样玩儿的弘晞闻言,不由下意识就在脑海中回想着上辈子的清宫记忆,寻思着这次他汗玛法究竟会给他再添一个小姑姑,还是小叔叔呢。
躺在羊毛地毯上打滚的系统小人儿就懒洋洋地对着他的奶娃娃宿主说道:
【宿主,你不用想了,历史上陈庶妃是十七阿哥胤礼的生母。】
【老十七?清宫剧中大名鼎鼎的果郡王——果子狸也来了啊,啧!我四叔的四爷党隐形核心成员再加一呀。】
弘晞用自己的小胖手&34;嘎巴嘎巴&34;沿着遥控车的模型接口小心翼翼地将模型汽车的壳子完整的取下
来,边探着圆脑袋、眯着大眼睛仔细打量里面的构造,边在脑海中随口对他的系统说道:
【统子哥,这样算下来,岂不是说那个历史上成为我汗玛法一废太子导火索的十八阿哥——胤补,也快要开了呀?】
听到自己宿主语气中隐隐藏着的一丝紧张,躺在地毯上的绿色系统小人儿,不由飘到弘晞的圆脑袋上坐下,对着小奶娃开解道:
【宿主,其实你不用太过忧心你阿玛未来被两立两废的事情,你的到来其实就已经改变不少事情了。据本系统所知,按照原历史线算,你十七叔早在今年三月份就要出生了,可如今陈小主怀胎还不足三个月呢。】
【王贵人变成了王嫔,这次禁缠足的政令这般严格,你汗玛法不会自己打自己脸哒,即使未来仍旧有十八阿哥,他也绝对不会与你十五叔、十六叔一样从王嫔的肚子里生出来,十八阿哥胤价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胤价”了,你好好加油!未来登基的人必定是你与你阿玛。】
听到自己统子哥给自己新鲜“熬煮”出来的&34;鸡汤”,弘晞立刻笑眯了大眼睛。老实说,前世他对这些康熙朝卷生卷死的优秀皇子们,能客观的一视同仁看待。
可如今真得身处于这个□□势里,还成为“废太子”的&34;嫡长子&34;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自然对历史上因为十八阿哥在草原上病逝了,自己阿玛只是因为对一个比他儿子年龄还小,兄弟情淡薄的小弟弟没有向旁人那般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怀”,就被老爷子找到机会,一回京城就毫不留情地把他阿玛废黜圈禁,还把太子党官员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虽说幼年夭折的十八阿哥很无辜也很可怜,但他成为了一废太子的导火索被记载在史书上,他这个太子嫡长子也很难把他单纯的、没有一点儿杂念的将其与他旁的叔叔们一样看待啊。
最好他十八叔这辈子真得是换个额娘降生吧。
这几日加班加点的将高一数学教材给消化完,在笔记本上整理了许多重点笔记的胤,放下右手中已经用了一小截墨水的黑色直液笔,正左右转动着自己酸涩的脖颈,就瞧见自己的好大儿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把现如今大清唯一一个“后世铁皮四轮小车车”给拆掉了。
胤仍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忙从圈椅上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好大儿跟前,看着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横七竖八地堆了一片零部件。
/太子爷不由心疼的捡起一个外面缠着黑色橡胶的小车轮,对着自己胖儿子痛心疾首地说道:
&34;金团,你怎么能把这个帅气的小车车给拆了呢?&34;
看到自己太子爹一脸肉疼的模样,弘晞忙眨了眨瑞凤眼,用小胖手“嘎吱”一声将两个零部件接到一块流着口水奶声奶气地等道·
“阿玛,拆,拆,再,装,好!我们,就,会,自己,造,车车,啦!”
胤仍自然是能理解这个浅显的道理的,但他看着满地的小零件,不禁头疼,他这个大人还没能搞懂这个小车车的内部构造呢,尚且不能将这些零件给组装好呢?自己胖儿子脑袋即便再聪慧,动手能力也是比不过他这个做阿玛的呀!
但小车车已经拆了,看着胖儿子一脸专注、像模像样的拼凑着四轮车,胤初只好不去看满地的零件,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儿子脖子上系着的口水兜兜,用兜兜将儿子因为长牙冒出来的口水给擦掉,擦完口水后,他顺手就将前面湿润的部分转到了胖儿子的脖子后面,原本脖子后头那部分干净的软布,还能给他胖儿子再擦几回口水。
站在一旁红漆大柱子上的何柱儿将太子爷灵活转动口水兜兜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由眼皮子跳了跳,想起来多年前的万岁爷也是用这样转口水兜兜的方式给一岁多的太子爷擦口水的。
他不由在心中叹道:太子爷不愧是万岁爷一手带大的啊,父子俩对待自己儿子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啊。
这时,书房的珠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拨开。
何柱儿的徒弟小安子步伐紧快的走了进来,冲着正蹲在地毯上给长孙殿下擦口水的太子爷俯身行礼道:
&34;主子,太子妃娘娘派人来请您去后殿的书房一趟,娘娘似乎挺急的。&34;
听到小安子的话,瑞凤眼长得极相似的父子俩立刻齐齐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平安。何柱儿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猜不到太子妃会有何急事儿。
&34;金团你把你的零件先放到地毯上,咱们父子俩去后殿看看,你额娘寻孤干什么。&34;
&34;嗯嗯,阿玛,抱,抱!&34;
弘晞立刻将拿在小胖手中的车门放在地毯上,伸出两条短胳膊往胤仍脖子上搂。
蹲在地毯上的胤初将胖儿子一
把抱起来抬腿往外走,何柱儿冲着自己徒弟使了个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地毯上的一堆零部件,示意小安子仔细将这些小东西收好。
小太监平安忙乐呵呵的点头应下了。
等何柱儿一路追在父子俩身后,走到垂花门处时,恰好与手捧着内务府人整理的后宫账本往后殿走的钱嬷嬷撞了个正着。
瞧见钱嬷嬷左右手端着的红木托盘上放着厚厚一摞黄色的账本,何柱儿的心脏不由“咯噔”—跳,瞬间回想起了半个月前,他亲生交给太子妃心腹大宫女谷雨的账本。
他不禁在心中生出来了一个有些骇人的想法:&34;难不成前殿的账本亦或是太子爷私库中的物品有问题?&34;
怀揣着忐忑想法的何柱儿来不及与钱嬷嬷寒暄,忙加快步伐追上了前方已经走到后殿大厅门处的父子俩。
&34;额娘!&34;
“璃安,你匆匆忙忙派人去前殿寻孤有何事啊?”
父子俩走进太子妃平日处理宫务与后殿事务的书房,入眼瞧见蹙着眉头,坐在靠窗书案旁的太子妃后,立刻异口同声的张嘴喊道。
瓜尔佳氏循声抬起头,看着嘴角带笑,一大一小长得有五、六分像的俊脸,眉头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舒展开,而是从雕花圈椅上站起来,冲着候在一旁不时添茶倒水的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忙冲着太子爷与长孙殿下恭敬的俯了俯身,就迈腿走到书房外面,还顺带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守着。
父子俩看着主仆二人的眼神交流与动作,脸上的表情更茫然了。
跟在储君身后的何柱儿瞥了一眼太子妃书案上厚厚一摞明明就是前殿的账本与单子,他的一颗心瞬间就往下沉了沉。
”殿下,您过来看看这个。&34;
瓜尔佳氏走到书案旁边,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的冲着父子俩招手道。瞧见自己福晋/额娘这明显不对劲儿的神情,父子俩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胤仍忙搂紧怀里的胖儿子抬脚往书案旁走,走在后面的何柱儿抿了抿唇,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34;怎么了?是前殿的账本有问题吗?&34;
胤仍将怀里的好大儿随手放到书案上,低头往摊开的账本上瞧,不解地对着站在他身旁的太子妃询问道。
瓜尔佳氏转头
瞧了一眼胤初,而后伸出右手食指往账本上的一列记录上指。
坐在书案上的弘晞也探着圆脑袋往他额娘手指的地方瞧,这些账本用的都是满语和繁体汉字书写的,他一眼望去,满纸都是密密麻麻的墨字,只好将视线从账本上收了回来,支棱着小耳朵听他阿玛与额娘详谈。
有了自己福晋明确的指引,胤仍的瑞凤眼立刻就惊得瞪大了。瓜尔佳氏也跟着叹气道:
“臣妾记得,前年咱们刚大婚时,殿下就曾对臣妾说,您不爱吃驼峰,但汗阿玛觉得驼峰对身体有好处,总是将新鲜的驼峰肉送到东宫来,少年时您把这道菜给彻底吃腻了,从十八岁开始就不让毓庆宫的人去帝王份例中领驼峰肉了。&34;
何柱儿听到太子妃这话,忙也跟着凑上前,看到账本上面明确写着几乎每两个月东宫就接收了一个新鲜的驼峰,他瞬间眼前一黑,知道要出大事儿了。
胤初紧抿薄唇,用手指“唰唰唰”的连着翻看了好些页,瞧见自他十八岁之后,驼峰肉不仅没有断,反而变成一个半月就有一个驼峰被记在账目上,这些驼峰肉他别说吃了,连见都没见过!
“还有这一本”,瓜尔佳氏用贝齿咬了咬红唇,从儿子的右手边拿起一本翻开的账本,继续用纤纤玉指边指给胤初看,边吐字清晰地低声念道:
【康熙三十二年五月东宫的人到御膳房领回半只蒙古小嫩牛八十斤。】【康熙三十二年九月东宫的人到御膳房领回一只小羊羔六十斤】【康熙三十三年七月东宫的人到内务府领回银丝炭一百五十斤】【康熙三十三年十月东宫的人到内务府领回冰块一百五十斤】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东宫的人到御膳房领蟹黄月饼两百斤】【康熙三十六年九月东宫的人到御膳房中领驼峰五十斤】胤仍的脸色越听越黑,按着书案的修长手指都不由气得发颤。
盘着两条小短腿,用两只小胖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努力在听的弘晞,前几条账目还听得有些不太对味,最后两条账目一入耳,立刻放下自己的两只小胖手,十分诧异地奶声奶气嚷嚷道:
&34;不对,不,对!中,秋,节,金团,没有,吃,蟹黄,月饼!&34;&34;金团,吃,的,是莲蓉,馅儿,的,月饼。&34;
&34;现在,八月,还,没有,过,完,呢!怎么,可能,会,有,九,月,的账目,的!&34;&34;有
,坏人,在,骗,骗!&34;
听到长孙殿下的小奶音,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汗珠的何柱儿仿佛清晰的听到他耳畔处传来一声名为“理智之弦”的崩断声音,他也忙惊恐的“扑通”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可下一瞬气得俊脸阴沉如水的太子爷还是“砰”的一下子就抓起书案上的账本,劈头盖脸地摔在心腹太监戴在脑袋上的红缨帽子上,愤怒地低吼道:
&34;何柱儿!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会让这般虚假、漏洞百出的前殿账本被人做出来?&34;“孤的胃是一个无底洞吗?一顿竟然能吃几十斤的鲜肉?两百斤的月饼?”
“还是孤的身体感觉有毛病?炎热的夏天要派人去内务府领银丝炭?飘着雪花的大冬天里要派人到内务府中领冰块?驼峰孤从十八岁后就坚决不吃了,为何九月还没到,新鲜的驼峰肉可就被记在账本上了?!&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