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很久很久,顾意再次有感知,便是在这个世界了。
她像是失明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微微看见黑暗中一个影子,蜷缩在角落里。
就是他了,他这是躲在哪里啊?
“我近日时常做噩梦,你可诊出这是怎么回事?”
冷清中透着寒气的声音,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骗子,她打定决心要远离的人。
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
顾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有些纳闷。
随后,一位显得苍老的声音道,“回王爷,从脉象上看,您的身子并无不妥,只是面色略显焦躁难安,许是近日事务繁忙,造成的难眠多梦罢了。”
随后传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想是那大夫离开。
王爷?
顾意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时代的贵族,尊贵的皇族,一个王爷,他竟然是王爷。
她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惊愕,还是愤怒?
实际上,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果然,远离的决定果然是无比正确的,他们这样平头老百姓,怎么能高攀上那人。
只是这里到底是在哪里?
顾意四顾茫然,像是一个空间狭小的小黑屋,没有一丝丝的光亮,他又为何被关在这里?
还有,外面又怎么会传出他的声音?
顾意努力的想,只差一点点就能把他们全部串联在一起,突然,她脑子里针扎一样的疼痛。
下一秒。
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男人。
那个姓萧的骗子。
他面色苍白,黑眸里满是平淡和淡然,嘴角自然带着一丝笑意,半跪的蹲在她的软塌旁。
怪怪的,感觉怪怪的。
顾意的脑子本来还懵懵的,一下就被他吓醒了,总觉得他现在透着一丝诡异,一点都不像之前的那个他了。
“你做什么?”顾意心跳到嗓子眼,没忍住问。
萧景夙盯着她,“我想看看你。”
那丝熟悉的诡异又出现了,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
“是,是你吗?”
他笑了,“我是王景,你记起来了吗?”
顾意怔怔的看着他。
一瞬间,许多过去发生的潜藏在脑海深处的事儿一股脑涌进她的脑海中,叫人头痛欲裂。
是他,那个人就是他,他是王景,他的名字叫王景啊。
那些年,他们相处过的细节,她都想起来了。
“王景,借我一页草稿纸。”
“老师,王景他知道!”
“王景,别怕,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他的原生家庭很不好,爸妈得了艾滋,他并没有得,只是没有人相信他,反而把他的事传给所有人知道。
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不愿意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甚至不愿意和他说话,碰到了他的东西都嫌脏似的要洗很多遍手,还要消毒。
而高中时候的顾意只是牢牢谨记自己从课堂上学到的知识科普,并且很为此感到自豪。
那些蠢货,不知道艾滋传播只有三种途径吗,胆小鬼,怕这怕那的,竟然连王景的椅子都不敢碰。
不像她,她就敢。
她照样把王景当做普通同学一般交流说话。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时,乐此不疲的推荐王景。
见义勇为,赶跑欺负王景的校霸。
后来的顾意长大了,早已不是未成年时候那个热血满是冲劲正义感的她,更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她学会了收敛,学会了为生活为工作奔忙,她忘记了小时候的她是怎样的。
原来,她和他那时候的交流其实也不少。
她以为他是普通同学,其实她在他心里早已不普通。
顾意看向眼前的人,眼眸含着泪,“我认出来了。”
王景便笑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些真相早就在彼此心中了。
“是你为我求来的第二世吗?”
王景笑,“我想你能够在清醒时,了却心中夙愿,好好过一生。阿意,也许你早就忘了我,可我无时无刻不记得你,从来没有人向你那般对我好,让我觉得,我也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你本来就是正常人啊。”顾意道。
顾意看着他,他只是笑,没有任何别的情绪。顾意看不出别的任何情绪。
她想,这个时候,他表露内心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女孩子容易被打动,这个世上,少有人对她那般好到极致,她已经被打动了。
可她并没有察觉到除此之外的任何证据,说他喜欢她。或许,他只是感激罢了,感激她那么久以前对他的维护和照顾。
“我要走了。”
王景道。
“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我停留的够久了,我很满足了。”
一个原本就不该在人世滞留的魂体,应该去哪?
顾意心里紧了紧,看着他,“你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王景摇摇头。
“我走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阿意,这辈子,你要好好过,长命百岁,万事如愿。”
她眸中的泪不经意落了下来,“王景……谢谢你。”
她不知该说什么,刚刚知晓这一切,可他就要走了。
所有的变故都让她反应不过来。
王景一直是笑着的,也许是离开前夕,眸中的情绪极力克制着,他格外平静,“阿意,我永远都舍不得你。”
不应该表达出来,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应该表达出来,他的离开应该无声无息,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意泣不成声,捂着脸连连点头,“我也是。”
王景看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她感觉到,他正在慢慢的离开,慢慢的消失,往他该去的地方去了。
她一面哭,一面将他的手拉起来,把脉,他的脉搏跳动很有力,身体状况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睡得十分祥和。
顾意泪眼看着他,怔怔的,神经嗡嗡的,王景彻底消失在了世上,悄无声息的,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陪伴她那么久。
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刚刚走了。
从此以后,萧景夙就只是他萧景夙,他不会再因此产生任何困扰。
严策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萧景夙躺倒在地上,而顾意坐在软榻上哭。
明明只是呆坐在那里,就连声音都没发出,整个屋内一片寂静,严策却觉得,她在哭,哭得好惨啊,陷入了极大的悲伤中,亲爹去世都没哭这么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