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梅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而后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问道。

“梅……没，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两人玩笑了两句，再次回到正事上。

“其实按照梅的说法，呃，那个梅的说法，这个小东西还有一定程度上保持使用者幺正性，以帮助使用者在量子之海中旅行的能力，不过我不需要这些，也没做任何实验，你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做一下。”

米凯尔把话说完，发现梅的神情更加古怪了。

似乎既有落寞与不甘，又有期待与激动。

于是米凯尔也不得不感叹，相比于眼前的梅，本征世界的那位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一些。

说来也有些奇怪，米凯尔还以为，世界泡中的这个梅经历了与凯文的生离死别后，会比本征世界还要成熟些。这当然不是说二者有哪一个更幼稚一些，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但仔细想想，所谓的成长，其实就是补足自己的短板，有些人无法接受、不能面对生离死别，所以往往更容易在这种情况下获得一夜之间的成长。

而有些人相比起面对，更加需要的是锻炼。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执掌逐火之蛾、引导人类命运四年之久的梅，自然更接近于米凯尔印象中梅的模样。

他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答疑解惑，不知不觉间竟忘了这一份疑惑究竟是因何而起。

而梅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刚才说，还有两件事，一件是给我这个格尼乌斯，那还有一件呢？”

以梅的视角，米凯尔的神色忽然间有些悲戚，但不过转瞬之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就如同先前在本征世界的梅面前一样，米凯尔一招手，手上多出了一沓文件，他将它递给了梅。

“这又是……”

“有一个计划，关系到我们的文明的退路。虽然梅比乌斯以及阿波尼亚……哦，你或许还不认识阿波尼亚。总之，她们提出的方案，我认同，但不太满意——

“我并不希望五万年的奋斗最后只留下一串数据，更不想一个辉煌的文明最后仅以几十个人的记忆存世，我想将她们的方案与这个世界泡结合到一起，让数据……不再只是数据。当然，你和爱莉希雅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需要先征得你们的意见。”

梅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望向计划书的扉页——《往世乐土计划》

“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帮忙，以我们那边的资源和时间，主要是时间，来不及对这个计划做更多选择了。”

“哒——”

梅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知道了，交给我吧。”

米凯尔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爽快，不由探着脑袋得寸进尺道：

“咳咳！那那个……之前的第九次崩坏发生了一些小问题，能不能再帮一个忙？”

“行吧。”

梅无可奈何地扶住了额头。

“米凯尔，两年的时间，真是生分了好多呢。”

“……”

这种生分，真的只是时间带来的吗？

…………

“呐！莪亲手做的饺砸……呃，是叫这个名字吧？总之是阿华她家乡的美食呢。”

被强拉着留在这里吃饭的米凯尔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碗里玫瑰花苞一般的饺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倒不是说这个饺子的外形……不能说古怪，只是很有爱莉希雅的风格。

真正的问题在于——

“爱莉希雅，你……应该不认识华吧？”

在这个没有米凯尔的世界里，一切应该大都按着他所熟知的那种未来而展开。

那样的话，华和爱莉在第十次崩坏之前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甚至是否认识还两说。

不过也不绝对，毕竟这个世界泡的结局就以偏离了那种未来，那中间的过程有些许偏离倒也说得过去。

更不用说，华作为第三次崩坏时就加入逐火之蛾的“老古董”，在成为融合战士前未必与爱莉没有交集。

爱莉还未开口解释，米凯尔就已自觉给出了说得过去的答案。

毕竟无论如何，她都是爱莉希雅，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了很多东西。

最起码它意味着，可以给予与被给予的，完全的信任。

“哎呀！这种小细节都被你发现了，真不愧是第一律者呢！其实我和华在第三次崩坏后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只是她大概直到……也没发现，其实我一直在关注着她吧。”

爱莉希雅的神色有些惋惜，但她很快就乐观起来：

“快吃吧！不对！你赶紧猜猜，这里面包的是什么馅！”

这还用猜吗？

米凯尔哑然失笑，餐桌上其他几个人看似蒙着头吃饭，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唔！”

铃颤颤巍巍地用尖头筷子叉起一只饺子，张嘴比划了半天，无奈爱莉希雅包的“花朵”从体积而言完美遵照了一比一复刻的原理，她实在没法按照习惯一口吞，只能轻轻咬开一角，然后眼前一亮，对着米凯尔挤眉弄眼，试图偷偷用唇语向他传递信息。

一双略显冰凉的手迅速捂住了米凯尔的眼睛。

“哼哼！还想在我面前作弊么？米凯尔你快猜嘛！你猜嘛你猜嘛！”

米凯尔拿她没办法，本来他还打算借着嗅觉给出答案，但好像也没闻到什么明显的馅料味道。

他正准备在“猪肉大葱”、“玉米猪肉”、“白菜猪肉”、“芹菜猪肉”、“荠菜猪肉”、“胡萝卜猪肉”与牛羊肉之间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来敷衍，却忽然心中一动，改口道：

“这里面的包的，肯定是爱莉希雅的真心嘛！”

直球进攻！

“诶……诶？诶！”

爱莉连叫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响。

而后她快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边疯狂摇头，一边害羞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现在都米凯尔吗？你的回答实在太犯规啦！”

“那个……爱莉，大可不必这么激动……”

讲真的，米凯尔之所以能做出这么近乎完美的应答，不外乎是因为他早就被本征世界的爱莉调……

无外乎是因为他太了解本征世界的爱莉，以至于很轻易就能摸清这个世界的爱莉希雅的心思。

所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他很清楚，他那句话中夹杂着的表白情愫的对象，绝非是眼前的爱莉希雅。

只是他更加不明白的是，自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眼前的这个爱莉？

她确实是爱莉希雅，可是她又不是爱莉希雅。

在人类已有的哲学思想中，起码就米凯尔自己所见到的那些之中，并没有能描述这个问题的思想。

毕竟，如果在一个没有崩坏的世界，根本就不会出现两个人既是同一个个体，又是两个不同个体的现象。

或许心理学上提出过这样的问题，米凯尔准备以后有时间看看。

米凯尔皱着眉头，熟练地用筷子夹起眼前的花苞塞入口中。

“唔？唔……”

他终于明白铃为什么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他的鼻子，都闻不出馅料的味道了。

因为饺子里面包的还是饺子……

简单来说就是……这并不是饺子，而是馒头。

转头一看，爱莉希雅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半口饭都喷了出来。

米凯尔只得以阿q的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没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吃了爱莉的馒头了。

所谓的宴席很快就结束了，米凯尔也没有事先说一声，所以爱莉准备的也很仓促。

米凯尔很快离开了，并没有多留，他似乎有些不舍，但又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觉。

“呀！这么晚了，梅你还在加班，真是辛苦了呢！”

梅并不言语，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格尼乌斯，眼睛却盯着墙上的挂钟。

“哎呀，米凯尔看起来有些分不清我和我呢！”

“我觉得他相比于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泡的时候已经清楚多了，起码再面对那样的选择，他大概会毫不留情地连你和第六律者一起杀死吧。”

“哇！听起来好可怕！不过你还是不够了解米凯尔呢，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爱莉希雅动手的啦！”

梅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跳动着，在一片沉默压抑到极致的氛围下，那鲜红的时间数字终于全部归零——

【00：00：00】

“滋滋……滋滋……”

桌上的格尼乌斯中突然传来了类似电流的声响。

“喂？”

一道对于梅来说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响起：

“终于见面了，另一个我。”

梅莞尔一笑：

“是啊，一直借助量子纠缠，以梦境的方式沟通，实在太累，也不够稳定。不过还是你厉害，我还在理论验证阶段，你却已经把东西做出来了。”

“毕竟我的普罗米修斯……滋滋……”

格尼乌斯的通讯忽然被打断，再联通时，伴随着梅的一声叹息，一道欢悦的声音从格尼乌斯中响起：

“嗨?好久不见?诶，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对？哦……啊？应该这样说吗？哦哦！

“锵锵?终于见面啦?另一个我，另一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