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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回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千禧年的内陆小县城,倒是家家都通了电。
但用不用得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昱家里穷,吃饭都成问题,电费更是付不起,只能点煤油灯。
煤油灯点了一盏,照亮父母的房间。
瓦房的另外一间,是李昱的房间兼客厅兼餐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事实比较清楚,争水引起的纠纷。
李有田和罗敏霞两个成年人没动手,是未成年李昱把吴家父子打伤的,最后协商赔医药费加教育。
派出所也知道李家家庭情况,多的也拿不出来。
而且是吴家屡次挑衅,错在先。
经过一番讲事实摆道理,才最终让吴家同意下来。
至于要赔多少,李有田不说,李昱也没问。
早在回家之前,李昱就已恢复正常。
他又不是真变傻,只是因为太过高兴才做出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毕竟是重生,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任谁都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当激情退却,肾上腺素不再分泌,疲惫、酸痛接连袭来。
但他没打算休息,他知道李有田有话要说。
昏暗的灯光下,才三十五岁的李有田活像六七十岁的老年人。
可他的声音很有力:“小昱,你长大了,懂事了……但以后别那么冲动,后果你承担不起,知道吗?你要努力读书,不为了这个家,也得为了你自己。”
李有田害怕李昱从此变了个人,像社会上那些小痞子,不学无术,打架斗殴,把自个儿的前途给毁了。
李昱的初中成绩还是很理想的,考县城高中、进重点班完没问题,将来再考个大学,二老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大半。
老农民只信一个道理:“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因为他们是从大学生包分配的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太清楚读书的重要性。
听到这话,李昱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在他的记忆里,李有田从来沉默寡言,很少讲大道理。
至于主动关心的话,更是少之又少。
现在才发现,不是没有,而是藏在了心底。
父爱如山,沉默不语。
李昱总不能说,他以为那是梦,所以才那么冲动,不顾一切。
只得轻轻“嗯”一声,默默应下。
心里却盘算着,应该怎样在不耽搁学习的情况下搞钱。
家里的情况太苦了。
就两间瓦房带一个院子,院子旁边有个石棉瓦盖的厨房,瓦房后面是一个旱厕和猪圈,此外就没了。
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李昱都没敢请同学来家里。
把人请来,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他哪好意思呀。
“好了,你去睡吧,明天星期一上课了。”
李有田这话等于说,所有的事都不要过问了,都由他独自承担。
赔钱也是他的事,李昱只需要读好书。
“嗯,那你们早点休息。”
李昱回了自己房间,没有点煤油灯。
等了一会儿,适应黑暗之后,他才观察起房间的情况。
依稀可见床旁边的墙上有一幅挂历,挂历下面是日期,上面是他老人家的头像。
他老人家一定想不到,新世纪过去二十多年,依然还有人想念他。
斜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直到06年,李家才拥有第一台电视机。
平时看动画片、电视剧,要么去亲戚家,要么去邻居家。
他的新衣服,也是蹭亲戚邻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