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宋朝从宋太宗赵匡胤那会起,就贼迷恋以阵图来指挥军队,怕的就是带兵将领擅自出击,造成己方阵型出现漏洞,然后被敌方骑兵发现,撕开口子后引发全线溃败——从某种情况来说,倒也不是赵家的皇帝太傻逼,这实在是缺少骑兵的无奈之举。
要知道,在开阔地带,丧失了严密阵型的步兵,面对辽国的几十万狼骑,那就是懒洋洋遇见灰太狼,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因此,宋代禁军步兵的日常训练,首重弓弩,弓弩兵几乎占了禁军总人数的一半,最极端的时候,南宋宋孝宗年间曾命令禁军只训练弓弩,其他技艺概不学习,为的就是士兵训练专业化更强,对武器熟悉程度更高,以便其将弓弩的威力尽可能发挥到极致。
不得不说,这个命令荒唐得够可以,怪不得南宋中后期的战力如同一滩烂泥。
至于什么长枪手、刀盾兵之类,在禁军中一直被视为末等士兵才操练的技艺。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宋代禁军上阵打仗,一般是枪刀在前,弓在后的编排次序。实战中,阵内以枪手在前,弓手居中,弩手居后,编排也并非一队弩手、一队弓手、一队枪刀手、再一队弩手这样周而复始编队,而是各自单独编阵,如此弓弩手可以集中力量,给敌最大杀伤。远距离攻击时,枪手、弓手坐地,弩手放箭;再近,弓手起立,如弩手放箭;近战则枪手冲锋,既可保护弓弩手,又可将其作为预备队,增加了有生力量(注1)。
简单来说,就是打仗时弓弩手被保护得好好的,将领一下令,哗哗就射,射完箭支,敌人溃散了,就赶紧冲上去抢功劳。要是射完后敌人不退反进,那么弓箭手优先退到队伍最后待好,再由苦逼的长枪手和刀盾兵上前肉搏顶着,顶住了,就赢,顶不住,弓箭手最先撒丫子跑,存活率最高,苦逼的长枪手和刀盾兵殿后当肉靶子,死亡率最高。
听完之后,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孙新一口断定给邓飞献策之人是个厢军,自家队伍不光是训练方法不对,就连兵种编制都不对,最重要的弓箭手反而人数是最低的。
堂下顿时议论纷纷,邓飞如丧考妣,双眼无神地瘫坐在交椅上,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击倒了他,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久,居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久闻孙新哥哥长于兵事,果然不虚,今番我山寨能得小尉迟,真乃山寨之福。”
面对孙新说出的一通干货,邹润起身拱手称谢,众头领也接连起身朝孙新施礼,无不是心服口服。
孙新突然发现,众人看待他的眼神也从之前单纯的友善,转而多了几丝敬佩的意味,这让他不由窃喜。看来绿林果然不同于官场,终究是敬佩有本事的人,自家寨主这句话说得果然不虚。
愧疚不堪的邓飞更是走到孙新面前,长揖及地。
“邓飞一介匹夫,目光短浅,性格鲁莽,不识真好汉,恰才多有冒犯,还望哥哥恕罪。”说完,不待孙新答话,他又原地转过身去,朝着上首的邹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带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说道:
“俺如此辜负寨主重托,铸成大错,请寨主立行责罚,以正军规!”
看着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的邓飞,邹润赶紧走下座位,上前搀扶,邹渊、杨林、二阮等老人也一发上前劝解,想要将这个直爽义气的红眼汉子从地上拉扯起来。
邹润更是好声抚慰。
“哥哥说得哪里的话,我山寨兵强马壮,几次下山借粮大获全胜,扬我登云威名,皆是哥哥之功,邹润唯恐奖励不周,哪有责罚的道理?”
谁知邓飞并不顺从,反而奋力挣脱众人,瞪大一双赤眼,对着邹润流泪说道:
“寨主休恁地说,错便是错,俺稍后自去领罚便是。只是挨军棍前,邓飞想要恳求寨主一件事,请寨主答应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