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接,彷如过电一般,邹润不由得心生赞叹,立即上前行礼。
“小可,登州小秦王邹润,见过鲁大师,这厢拜揖。”
鲁智深先看邹润时,见他一表人才,面有贵气,果是一条好汉模样,已有了三分欢喜。这又听得邹润自报家门,大喜之下,猛得从矮凳上起身站立,慌忙回礼。
“果是济民贫苦,与人恩惠,专好剪除不良大户和绿林败类的小秦王邹润?”
他本就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站起来时,恍如一座小山,直将矮桌上的烛光遮掩大半,整个土窖光线骤减,突然暗黑。
面对询问,邹润面带笑意,饶有趣味地回了一句。“我进城时,见那城门口自家的海捕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三千贯地信赏钱,想来该是无人敢在东京城里冒认邹某的。”
这话引来鲁智深的一阵大笑,“哈哈哈,俺当初倒也做过类似的傻事,却是吃了不识字的亏。阿哥(注1)倒恁地大胆,天子脚下,居然敢自己凑上去看自己个儿的海捕文书,须不见城门口尽是做公的。”
他之前不识字,闹过在自己个儿海捕文书下听人念了半天的笑话,若不是金翠莲的父亲金老汉见机得早,他当初差点折在官府手里了。不过这事后来倒激发了他的学习之心,在五台山的那段日子里,蒙着智真长老的倾心教导,鲁智深眼下已经识得不少常用字了。
邹润自然知晓这段昔日趣事,不禁莞尔,又笑着解释。
“大师此言差矣,一来不是邹某自己要去看,而是东京城内外百姓实在太多,俺虽有一把子力气,但是在人潮之中愣是被挤到城墙上贴住,动弹不得,这才窥见了上面的海捕文书。”
“二来说起却好笑,官府虽写了俺的年甲、貌相、贯址,但请的画师端的不济事,我自看了,画上不知是哪路妖魔,面若夜叉,一嘴獠牙不说,头顶还画着一根独角。这位大画师想是入错了行,在官府勾当却是屈才了,如此画功,直去书坊专画插画却不大赚?”
鲁智深闻言差点笑出鼻涕泡,张三李四二人也忍俊不禁,唉哟唉哟笑个不停,嘴里还叫道,都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没想到堂堂小秦王,却恁地风趣。
初次见面,几句俏皮话,便将众人之间那股无形的隔阂和防备感无声地消弭,邹润随即又掏出林冲的亲笔书信,那信上自有林冲所写的暗语,和只有他与鲁智深才知晓的一些私事,这些足以印证邹润身份。
鲁智深借着微弱的烛光,一张张地翻看,一双浓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脸上的脸色也如走马灯一般变换个不停。
良久,三页信纸翻看完毕,鲁智深长出一口大气,叹道:
“我那兄弟恁地命苦,直遭遇了这些坎坷命运,好在前后得遇柴大官人和邹寨主二位贵人襄助,洒家这厢再替林冲兄弟谢过邹寨主一次。”
说罢,鲁智深双手合什,行了谢礼,邹润有心不受,但是哪里抵得住鲁智深胳膊上的千斤神力。好在鲁智深不是俗人,他知道邹润此行所担干系甚大,行礼后也不做更多讲究,就着土窖内的简陋桌椅,请邹润坐下,商量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