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哪里的话,遥想两年前,二位哥哥和石将军石勇与俺叔侄二人在登州相逢,一见如故,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在酒肆中说些江湖故事,较量些拳脚枪棒,恁地投机投缘,那段时间是多么快乐!后来石勇去投奔了他心心念念的柴大官人,二位哥哥也告辞离去,自那之后便久不见音讯,俺几番和叔叔说及,都是扼腕叹息,恨不相逢啊。”
见邹润邹渊主动提及旧情,重逢之喜溢于言表,头带范阳笠的杨林心中一宽。上山之时,他就有过顾忌,自己和邹氏叔侄相交时,都是一般的境遇,都是漂泊江湖以求生计,可眼下自己和邓飞还是小打小闹的做着不上台面的私商勾当,而这对叔侄却已经占山为王,手下百十喽啰,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杨林久历江湖,不知见过多少所谓的好汉,得势之前和得势之后完全是判若两人,此番久别再重逢,更兼还犯了江湖忌讳,可这两位旧友却毫无芥蒂,只把心来相交。杨林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江湖险恶,看着厅中细声抚慰,无有丝毫架子的邹润,还有豪放爽朗的邹渊,他感动万分,眼圈泛红,站起身道:
“邓飞兄弟莫做妇人态!邹氏叔侄乃是真好汉,他俩既然端的敬俺们,爱俺们,俺们自与他们真心结交便是,休得恁地聒噪,平白叫人看低了俺们兄弟。”
“只是好汉面前不说假话,俺二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有意冒犯贵寨虎威,实在是内有苦衷……”
杨林这厢喝住心有芥蒂,尚自惶恐的邓飞,表明了自家态度,随后又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
“二位兄弟知道,俺与邓飞兄弟向来在辽国蓟州地界上做些私商勾当,此番浮海乘舟而来,本是打算贩些北地良马,无奈一船马匹都在海上染了病,下船之后便倒下大半,虽是紧急寻了兽医医治,又哪里能够顶事,三五日间马匹死个干净,本钱尽数折了,连返程的盘缠都没找落。”
“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那船家不见钱财,便不容俺们上船,没奈何,俺们便盘算胡乱做上几笔没本买卖,后来的事大家便都知道了。”说完事情首尾,杨林意犹未尽,又感慨道:
“真个是一别三日,士当刮目相看,邹润兄弟虽是俺们几人中年纪最小者,却真个是干大事的人,直将山寨经营恁地兴旺,倒叫俺们看得眼热……”
回过神来的邓飞也不再扭扭捏捏,他也是个直心肠的汉子,闻言十分感叹,接口道:“杨林哥哥说的有理,一般都是娘生爷养的汉子,但个人际遇却恁地不同,邹润邹渊二位兄弟在这登州大展拳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痛快,可俺们二人却东躲西撞,这么多年也没个安身立命之所,至今还漂泊江湖,眼下连回去吃老本都难哩!唉!”
话头说到这里,邹润已听出了八分意思,杨林邓飞二人都对眼下境遇不满,厌倦了漂泊江湖的日子,想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邹润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定定的盯住二人,发自内心的说道:“二位哥哥可否听我一言?”
杨林邓飞心有所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热切之情,一同站起身来,朝着邹润拱手道:“寨主但讲无妨。”
“自古道,草活一秋,人活一世,似二位哥哥这等江湖豪杰士,学得一身本领,却只能流落江湖,恁地埋没好汉。我登云山虽然人马稀少,钱粮不丰,但也有百十喽啰,武备齐全,城寨坚固,州县官兵几番来犯,奈何我不得!”邹润说此话时先抑后扬,自谦中带着满满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