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择日不如撞日(1 / 2)

是夜,登云山山寨处处张灯结彩,聚义厅前偌大的空地上,几十丛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将四下照亮地如同白昼。

场地里摆满了十张大方桌,桌上除了摆着刚出锅的鸡鸭鱼肉,更有那不常见的猪肉羊肉,各类蔬菜水果流水价般的往上送。

诱得围坐此间的喽啰个个口水直流,喉咙里仿佛要伸出一只手来,恨不得将桌上的美食全都抓到胃里面去,人与人之间的喜悦气氛直比过年还要热烈。

只因身为头领的邹润邹渊还未到场,众人不敢造次,只能强自忍耐。其中最大的那张方桌上首间兀自空着,几个新老头目坐在下首私聊,陈宣自然也在此间。

这群人平日里肚中好歹有点油水,倒不似寻常喽啰那股饿死鬼投胎像,所以大抵面上都还维持得住,只不过暗地里强压下去多少口水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被桌上食物的香气诱惑的不行了,为了分散自家的注意力,少歇便有人挑起了话头,先是序起年齿,接着谈说彼此资历,最后却不知为何聊起了各自上山的原由。

“想俺们都是一般的穷苦出身,本都是善良百姓,哪个不是被大户所逼?哪个不是被贪官所害?这年岁却是想在家中安心交皇粮,纳国税都不能够,若无两位哥哥在此间倡首聚义,真不知天下之大,哪里有俺们的容身之处……”

说这句话的是邹润邹渊的心腹人,名叫王四,本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无意中在乡下收到了一件汉时的铜镜,正待转手卖出赚上一笔时,却被一个本地财主看到。

那财主当真好手段,先是虚钱实契将宝贝诓到手里,拖了三五日后待王四上门讨钱时,却被那财主吩咐仆人关起门来,打倒缚住,强行扭送官府,勾结当地官吏强按了个入户盗窃,人赃俱在的罪名。

一顿杀威棒打下,刺配牢城营,当了一名叫人唾弃的厢军贼配军。

好在王四后来寻到空隙,趁着派差外出的空当逃到了登云山上,自那之后便一直跟在邹渊邹润身边,风里雨里,多有功劳苦劳。

今天白日里先是喜见身边兄弟得了重用,后来自家也升了头目,大喜之间,却无端想起了前半生的伤心事,偌大个汉子,当下就红了眼眶,只是不住的用蒲扇般的大手去揉。

“谁说不是哩,当今朝廷,蔡京童贯等贼把持朝政,直哄得那官家整日里诸般玩乐享受,哪里在意俺们小民的死活,俺本是个乡中下户,却硬被本地里长篡改黄册簿子,写成上户,县里狗官强派了押送钱粮这等破家要命的衙前差役,没奈何,只能弃了家里的田宅祖业,连夜就逃出了家乡,幸亏承蒙二位头领哥哥收留,才存下了这条性命。”

坐在王四身边的一个汉子也被勾起了伤心事,念起了家乡大户和县吏狼狈为奸的恶事,直恨得牙痒痒,一双拳头只顾在杌子上砸,浑然不顾疼痛。

陈宣听了多时,本待也要一诉腹中苦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强咽了下去,只是一双眉眼紧闭,咬紧牙关,恨声道:“俺的苦楚兄弟们尽知,只恨此生无有手刃仇人的机会,天可怜见,若是大仇能够得报,俺便是死了也甘心。”

一同坐地的汉子都红了眼圈,个个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伤心事,气氛一时凝塞。恰好此时,邹润邹渊说笑间,从厅后转了出来,眼见于此不禁有些惊诧,连忙询问原由。

王四起身告罪,先言说不该扰了头领的兴致,后又将刚刚陈宣等人的话语复述了一遍,邹润闻言心中一动,他要施展胸中抱负,远的不说,首先紧要的就是要将手下众人都拧成一股绳,而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必须要做出令人心服口服和感恩戴德的功绩。

先前的升职和赏赐酒食只是常规手段,对这些喽啰来说只是些小恩小惠,想让他们真正对自己归心和钦服,自己还需要做更多和更大的事。

邹润沉下脸色,径自在桌上倒了碗酒,在一众迷惑不解的眼神中,一只手拈起那瓷碗一饮而尽,待到抹去嘴边残液后,随即将酒碗将地上狠狠一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