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她身后昂了昂下巴，说“那边有坐的，过去坐会儿。”

今天逛了一下午了，估计脚都走痛了。

姜岁初回头看了眼，是一家奶茶店门口摆放了几张供人休息的椅子。

她的脚确实有些走累了，两人拎着东西我那个奶茶店那边走去。

刚走到奶茶店门口，姜岁初扭头想问陆祉年要不要买杯奶茶给媛姨带回去，视线无意中扫到奶茶店里的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的脚步突然顿住，笑容僵硬在脸上。

看她停了下来，陆祉年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奶茶店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和舒媛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女人笑容温柔，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眼眸含笑地逗着坐在她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背对着窗户，陆祉年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但是女人是面对着窗户坐着的，陆祉年看着她只觉得很熟悉。

姜岁初呆滞地看着奶茶店里那温馨却又刺眼的一幕，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小时候的画面。

“妈妈，你爱不爱岁宝呀？”

“妈妈当然爱岁宝啦。”

“那妈妈为什么总说我要是和年年乐乐一样是男孩就好了，女孩子不好吗？”

李丽云顿了下，没想到自己平时无心的一句玩笑会被她记住。

她捏捏姜岁初的脸蛋儿，说“因为岁宝要是个男孩子就不容易被人欺负，妈妈就会更放心呀。”

姜岁初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她咬了咬手指，说“可是媛姨说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好，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公主裙。而且年年和乐乐会保护我的，没有人敢欺负我。”

她忘了后面李丽云是怎么回答的了，只是记得小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过李丽云说要是她是个男孩就好了。

她那时不明白，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太调皮了李丽云才会那样说。可是当今天看到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另一个小男孩时，姜岁初才恍然明白。

原来，妈妈真的一直，一直希望她是个男孩啊。

哗啦一声。

姜岁初手里拎着的零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散落一地。

陆祉年看了眼地上的袋子，眉间紧蹙又看了眼奶茶店里那个女人突然恍然。他立马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上前一步从后面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她的眼皮在他手心里是滚烫的。

姜岁初眼眶有些涩痛，就在李丽云抬起头看过来她有些不知所措时，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别哭。”后背贴进一具宽厚有力的胸膛，耳边低沉的嗓音给了她努力站稳的力量。

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让她心安的黑暗。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刷过陆祉年的手心。她的手往后，抓住他垂放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陆祉年顿了下，垂眸看了眼被抓住的手，然后手掌转了下，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姜岁初，我在。”

姜岁初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嗓音有些抖“陆祉年，我…没事。”

听见她颤抖的声音，陆祉年只觉得喉间有些艰涩。他喉结滚了下，将她的眼睛捂得更密实了下，“嗯。”

姜岁初弯了下唇角，眼睛很痛，但是没有眼泪。

她原以为再见到李丽云，自己应该会哭，会委屈，会难受。可是当真正看到她的这一天，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其实很平静了。

大概是知道了，原来她一直都不爱自己吧。所以也就释怀了，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坚定的选择自己。

她抬起另一只手，拉下陆祉年捂住她眼睛的手，光亮重新出现在她眼睛里。

她不带一丝留念地转过身，看向他笑了下“陆祉年，我走出来了。”

那个柜子，我走出来了。

陆祉年看着她脸上略带苦涩的笑，有些心疼。

他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走出了那个困住她快十年的黑柜子。却也永远丧失了一个孩子爱妈妈的本能，因为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真正地爱孩子。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我们猪猪真棒。”

裴烁找到两人时，两人正在捡掉落一地的零食。

“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蹲下和他们一起捡。

姜岁初没说话，陆祉年淡道“我没拎住，不小心撒了。”

这零食刚才是姜岁初拎着的，裴烁看了眼有些怪怪的姜岁初，没多说什么。

东西都捡起来后，三人拎着大包小包乘坐直升梯直接下到负一楼，陆家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们了。

李丽云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表情有些呆愣。

刚她抬眸无意中和窗外的女孩视线对上，她怔愣了还没有看仔细女孩的脸。她身后那个男孩就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只剩下一截尖尖的下巴。

她看着走在中间的那个瘦小背影，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心好像被一根线拉扯着，看着她越走越远，那根线就越扯越紧。

”妈妈，妈妈！“周然小朋友胖胖的手拿着勺子要给她喂蛋糕，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还是他站起身，勺子快喂到她嘴边了李丽云才回过神来，看向他柔声道“怎么啦，宝贝儿。”

周然手往前伸“妈妈，吃蛋糕。”

李丽云低头吃掉儿子送来的蛋糕，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宝贝儿子真乖。”

周然歪着头笑了下，又给自己挖了一块蛋糕吃进嘴里。嘴边还沾着白色的奶油，笑得眼睛弯弯的“妈妈我爱你哦。”

李丽云被儿子嘴甜到心坎了里，她笑着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妈妈也爱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神色突然顿住。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道稚嫩的声音，也是这样甜甜地对她说“妈妈岁宝爱你哦。”

回去的路上，姜岁初坐在后排，一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裴烁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儿，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冲陆祉年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看手机。

陆祉年看了眼姜岁初，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是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空洞。

他拿出手机，裴烁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消息【岁岁怎么了？】

陆祉年薄唇紧抿，打字回他【刚才好像看到丽云阿姨了。】

陆祉年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李丽云，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是姜岁初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仔细想了下才发现那个女人就是李丽云。

裴烁【什么！！】

裴烁【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陆祉年【就刚刚在商场，奶茶店那。】

裴烁想了下刚才洒落一地的零食，当时他就觉的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姜岁初，她望着车窗外，视线没有焦距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烁【她们…都看见对方了？】

陆祉年回想了下，他不太确定李丽云有没有看见姜岁初。

陆祉年【她应该没看见岁岁。】

裴烁不知为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小时候他挺喜欢李丽云的，可是当他知道李丽云当初因为再婚不要姜岁初，他心里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了。

他也私心希望她可以不要来打扰姜岁初的生活。

裴烁【这件事要告诉媛姨和老爸们吗？】

陆祉年看了眼姜岁初，回到【我们就不要说了，看她的意思。】

如果姜岁初不愿意提，那他们也没必要去说。

裴烁想了下，觉得陆祉年说的有道理。

裴烁【嗯】

两人聊完，陆祉年收了手机。

冬天的天黑的早，现在六点不到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车里的光线很暗，陆祉年侧首看向姜岁初，慢慢伸手过去勾住她的手指。

姜岁初觉察到手指被人勾住晃了晃，她慢慢扭过头看向他。陆祉年对她笑了下，脸颊边的酒窝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显得特别深。

她浅浅笑了下，手指弯曲勾住他的手指。也学着他那样晃了晃，表示自己没事。

没关系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还需要妈妈的小孩子了。

况且，这些年没有妈妈的日子她也长大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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