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红色的粗瓷应声而碎,发出沉闷的声响,泥土和半枯的叶子洒得到处都是,男人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打人了!”
池一诺一点都不怕,反而叉着腰愤愤道:“打的就是你,拦着我们不让走,坏东西!”
佟怀青的鞋上也被沾了土,这个路边的无主花盆沉甸甸的,里面的土都结成了块,轻而易举地在他掌心留下点擦痕,在那雪白的皮肉上分外明显。
“老子的地盘也敢打人,”叼烟头的小青年蹭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朝佟怀青走来,“你他妈叫什么?”
佟怀青还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我他妈在跟你说话!”
小青年伸手去拽佟怀青的领口:“你给我……啊!”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抽动起来,整个身体也被迫向侧面折去,抽着冷气看向自己胳膊,一只大手铁钳似的反抓在上面,顺着往上,是双狭长如漆的眼睛。
池一诺就像是见了阳光的向日葵,“啪”地一甩头看向池野:“哥!”
“有事好商量,”池野牢牢地挟制着对方,“别动手动脚,伤和气。”
他语气淡淡,但只有小青年知道,对方每说一个字,力气就加重一分,细密的汗浮在额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是他先动手的!”
其余那伙人呆怔后,也立马围了上来,有开始打哈哈找台阶的,有吆喝着路人快滚看什么看的,还有个举着打火机凑上来,谄媚笑道:“大哥,抽烟不?”
池野纹丝不动。
“拦着我们不让走,”池一诺争先恐后道,“还说佟佟哥哥的坏话!”
小青年嘴唇都发白了:“我……我不知道这是大哥的妹妹……”
池野偏头咬住烟蒂,旁人立刻凑近打火机,浅蓝的火苗窜起,蝉鸣正躁,池野吐出淡色烟圈:“所以?”
地上的金牙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捂着额头过来:“都是误会,误会。”
池野:“手拿开。”
粗短的手指松开,露出一片沾了土的额头,池野看了眼上面极浅的红肿,终于松开了青年,似笑非笑地用手背拍打了下对方的脸:“就这?”
“嘿嘿,不碍事,”男人弯着腰笑道,“真的就是误会,我以为他是……不知道他是大哥的朋友。”
池野一身黑短袖,坚实鼓囊的肌肉撑起轮廓,喊人的时候也有些硬邦邦的。
“佟佟,”被烟熏过的嗓子略哑,“过来。”
佟怀青慢吞吞地放下手,走过来的时候压根就不抬眸,似乎连看一眼那群人都是种恩赐。
“他们动你没?”
佟怀青垂着睫毛,摇摇头。
“行,”池野点头,“那就算了。”
他漫不经心地牵起池一诺的手:“走了,回家写作业。”
说罢,也不管后面的神情各异,大摇大摆地向前,而原本略拥挤的人群则潮水般分开,让出个道来。
佟怀青跟在后面,拇指无意地摩挲自己的掌心。
过了这个丁字口,又走到了泡桐树下,进院的瞬间,池一诺迅速切换状态,由趾高气昂变为了低眉顺眼,向日葵没了太阳,怂怂地耷拉下小脑袋。
“哥,”她认错贼快,“我错了。”
脚步停下。
佟怀青没注意,又一头撞上了男人的后背。
怎么这里也这样硬。
午后时光,安静地只能听见林荫中的鸟鸣。
“不干佟佟哥的事,”池一诺特讲义气,“是我拉着他出去的。”
池野大刀阔斧地往凳子上一坐,陈向阳飞快地跑去栓上了门。
池一诺眼含热泪:“二哥,你也说句话啊!”
陈向阳冷冷地翻一个白眼:“你还把我锁屋里!”
“我以为一个小时够了啊,”池一诺哀嚎,“我错了!”
花坛里的石榴还没红透,颜色泛着绿,有蜜蜂绕两圈,又掠过佟怀青的耳畔,他懒得看这兄长教育妹妹,刚掌心沾了土,得去洗个澡。
热气氤氲,那根红色的腰链被捏在手心。
还挺好看。
洗完澡,头发半干着出来,没两步就被池野叫住了。
“还有你。”
佟怀青疑惑地回眸,看到池一诺已经开始委屈撇嘴。
“做错了要被罚的,”陈向阳小声道,“大哥意思是,你俩都有份。”
又要不准周末出去玩啊,佟怀青嘲讽地扬起下巴,随便。
反正他在哪儿,都无所谓。
“佟佟哥哥,”池一诺泫然欲泣,“对不起。”
至于么。
佟怀青打了个毫不在意的呵欠,感觉指缝里还有点没冲净的香皂沫,懒洋洋地拧开水龙头。
水流声中,他听到了陈向阳跟着的那句话。
“要被……打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