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坐回药柜后面,笑着回答:“半个多小时就行……行了,打的是屁股针,你捂人眼睛干什么呀。”
“带着阳阳和诺诺习惯了,”池野按着那团棉球,“也倒挂吐过水了,怎么就突然发烧呢?”
“受到惊吓啊,被河水激着,都有可能,”医生整理着桌面,“再观察会,我没见过这人哎,你外地亲戚?”
池野摇头,没过多解释,把棉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顺手给人裤子提好。
他也纳闷呢。
自己好心好意,甚至还坏了支手电筒,晚上在河边给俩孩子抓螃蟹,刚准备回家就瞅见个年轻人,失魂落魄似的站在水草中,池野心细,多看了两眼,正好看见那人一步步地往河里走去。
那河看着不深,下面有的是漩涡和沙坑,岸边土壤又湿滑,不是没出过悲剧,池野当即就驾车冲了过去,但一下子速度太猛没松开闸,直接连人带车一块蹿进了河。
出来后那年轻人不仅不领情,一脚差点把他兜里的手电筒踢出去,还凶巴巴地让自己滚。
浑身都湿透,桃心小脸白惨惨的,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算了,谁让自己一时手误撞到了人,想着带他回去换下湿衣服,打听下是谁家孩子想不开,结果刚进屋就发起了高烧,火急火燎地又抱着来了诊所。
那支泡了水的手电筒都没来得及修。
池野心疼坏了。
别看是个小型手持的,却灯光却耐用远射超亮,还是外国牌子呢。
池一诺指望不了,不知道陈向阳会不会帮忙把零件给拆了,以防积水生锈,他那会才到家,换了衣服气都没喘匀呢,就慌张地伺候这个小祖宗。
“我出去抽根烟。”
佟怀青已经呼吸平稳了,病恹恹地靠在堆起的枕头上,脸蛋酡红还没消,池野站起来,调整了下立地风扇的角度,不正对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夜空寂静,烟雾缭绕着上升,一点猩红的火苗闪烁不明。
“真不认识?”
医生在旁边站着,也跟着往外吐烟圈:“肯定不是咱这的人,但说来也怪,我刚又看了几眼,嘿,还有点面熟。”
“等明天醒了,我问问。”池野抖落长长的烟灰。
“你看他身份证,或者暂住证啥的,别给自己摊上事。”
烟蒂落在地上,又被鞋碾过,池野没抬头,“嗯”了一声。
但事与愿违,几日还没问出这人的身份。
只知道姓佟。
前两天是一直高烧挂水,神志不清,连被擦汗换衣的时候,也蔫吧着,只有睫毛幅度很慢地颤动,身上有钱包,但没证件,凭空出现在河里一般,赤条条的,仿若没有来历的风。
好了点后,问什么也不说话。
明明骂过自己,能出声的。
可能还是心理有问题,池野不着急,毕竟是自己撞了人,打算再照料个两天,实在不行带去一趟派出所,总能知晓他的来历。
毕竟再凶的野兽都会有个窝。
这小祖宗般的流浪儿,也肯定有他自己的家。
……而此刻的池野变了想法,这姓佟的才不是个小祖宗呢,他二姑奶奶可没这样娇气。
还让人摸不透。
池野低头看他,对方垂着眼睛,脸颊上有颗小痣,头发乌黑,睫毛有点灰绒绒的感觉,看起来质地很柔软。
不知道多大年纪,但在池野心里,自动把他归为了俩小孩的同龄人。
刚刚那口型,是什么。
没看明白。
但摸了自己的肌肉,可能是羡慕?
池野端详着那细胳膊细腿,认真道:“想练吗?”
佟怀青不可置信地仰起头。
“容易生病的话,是得练练,”池野伸手,捏了下佟怀青的上臂,“哎……其实你这里线条不错。”
怎么还摸上了?
这好色的同性恋!
虽然佟怀青现在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对待自己,但也不代表能被人这样占便宜,他脸若冰霜地咬牙,下一秒眼睁睁地看着池野的那只大手转移阵地,放在了自己胸口。
手真的很大,关节突出,指腹有茧,掌心粗粝。
几乎可以覆盖佟怀青的大半个胸膛。
池野平静地按了下:“这里的肌肉群也可以,你胳膊和腰腹力量,似乎比腿部要好一点。”
他收回手:“嗯?”
怎么好像生气了。
池野平日大大咧咧惯了,和哥们之间也勾肩搭背,但面对着眼前这唇红齿白的佟怀青,他犹豫了下,到底没叫出“小兄弟”这个称呼。
毕竟佟怀青看起来,和那帮粗糙爷们不一样。
“你怎么了?”
佟怀青冷冷地扫他一眼,猛地挥拳砸在了池野的腹部。
……被弹得后退两步。
其实他刻意使坏,耳光抽脸的话还得往上先举胳膊,怕被人直接伸手拦了,打胸口的话,他可没忘记刚刚一脑袋撞上去的后果,还是肚子那里最合适,没啥防备,最好能一拳给人揍得倒地不起,让他还敢跟自己动手动脚。
那么冷的河水里都能起反应。
恶心!
一时空气有些寂静,连门框旁那两颗小脑袋都不动了。
池野顿了顿:“没事吧。”
佟怀青站稳,气得头顶冒烟,直接一把抓住池野的胳膊,冲着那结实的小臂狠狠咬了下去。
没留半点情面。
池野岿然不动,只是扭头看向身后:“你俩回去写作业,写完再吃饭。”
“哥哥,”池一诺疑惑道,“你们干嘛呢。”
池野很淡定:“兄弟间闹着玩。”
两颗小脑袋缩回去了,池一诺和陈向阳大眼瞪小眼。
“兄弟们会这样吗,哥哥别的朋友也没咬过他啊。”
“不知道,”陈向阳摇摇头,眼睛撇到门上贴的威猛镇宅关二爷。
“……反正关羽和张飞应该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