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三个龙傲天(1 / 2)

光阴似箭。

转眼,越州城换新主人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时间,说长并不长,但也足够京城里的大部分权贵们,忘记那位仁德的先太子。

王茴望着威远候寄过来的信,冷笑着想,大概,现在最惦记着先太子的,就只有如今这位太子殿下了吧。

每一年,他都能收到京城来的信。

太子的亲信们个顶个的尊贵,没有一个愿意纡尊降贵来峪州,来越州这等荒夷之地,一个个居高临下地使唤他。

王茴是王家旁系,王家世代清贵,看不上他这种粗蛮武将,若是王家肯照应一二,他也不至于在峪州这种地方当守将,一待就是数年。

他已经多年不曾进京了,好在早几年将妻儿接了过来,如此,也不至于年节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捏着手里头的信,王茴神色变幻。

他给京中递了五年的消息,拿了不少赏赐,实际上,越州他是一年也没去过。

不过从每年越州递过来十分寒酸的节礼,还有从未传出过消息的小王爷来看,估计实际情况也和自己猜测的差不离。

恰好近日无事,他唤来心腹替自己遮掩一二,骑上快马,带着两个自小跟着自己的家人,踏上了前往越州的路途。

峪州到越州之间有数百里的官道,不过两州一个比一个穷,尤其越州又实际上被异族蛮子占着,谁也没提起过维护官道的事。

是以一路上坑坑洼洼,王茴一个常年在马背上的武将,都被颠得头晕眼花。

他两个家人是老家带来的,并不是手底下的兵士,不过两日,便面带菜色,起不来了。

王茴见状,就地休息了两日。

驿站是没有的,路边客栈也是没有的,说就地休息,就真的是寻个开阔的位置,生一堆火,躺地上休息。

王茴还去路边山林里打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三人分着吃了。

作为主人家,这样迁就下人,两个家生子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也不知是休息起了作用,还是对主家的一腔忠心起了暗示,两日之后,他们竟一下子克服了这种不适,重新上路。

不过到了后面,他们就知道,颠簸不平的官道,竟然已经是最好走的一段路。

进入越州地界之后,连条正经的路都找不到了,各种崎岖的山道,山中起了丝丝缕缕的雾瘴。

王茴好歹在峪州待了这么多年,极有经验,三人身上带着驱虫的锦囊,又提前吃过预防瘴气的药丸子,还算能应对。

马是没有跟他们一起走的,王茴的马陪伴他多年,他舍不得让爱骑受这个罪,进山之前就放了,老马在野外能自己活,等到出来,吹个哨子,它自然知道来接主人。

如此,三人花了十多日,才走出了这段绵延的山路,这还是王茴多年前来过越州的前提下。

见总算走出来,王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出来这里,后头的路就好走了。我记

得,

下山往南走十里,

有一对老夫妻开了间小店,可以去那吃饭,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还在不在。”

“老爷,还有十里啊。”随从哀嚎。

王茴笑骂:“你老爷我都跟着走着,你叫个什么劲!”

边说着绕过被树枝藤蔓缠绕遮挡的小道,绕下山,眼前豁然开朗。

在山中行走多日,再次见到平坦开阔的大地,三人心情都很不错。

照着记忆里的路线前行,王茴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脚下的路,是不是太平坦了些?

虽然是泥土路,但被压得严严实实,又平又稳当,先前走的官道都没这么舒服。

等见到记忆里的店家,王茴更疑惑了。

越州,有这么多人?

小店显然翻修了过,比记忆里大了许多,店里坐了两桌客人,有一桌看服饰明显是异族人。

看到他们,老妪迎上来:“客人好,是要喝茶水还是用吃食?”

王茴道:“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送来!”

这大半个月,可遭大罪了。

老妪打量几人模样,心里有数,笑着应了。

很快,一个年轻小伙子就端上来三大碗面,上面堆着冒尖的羊肉,羊肉炖得鲜烂。又额外上了一盘白面馍馍,一壶茶,两碟清爽的,几人不大认识的东西,像是拌在一处的菌子和青菜。

味道十分鲜美。

王茴呆住了。

他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黄黑黄黑的面饼和咸菜。

这柔软劲道的白面,这羊肉,显然是用足了好料。

王茴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对!

这让他有点慌。

但多日未曾进过好东西的肠胃疯狂催促着他,他咽了咽口水,埋头先吃起来。旁边两个随从早耐不住了,只是王茴平日待他们再好,该有的主次尊卑还是要讲。两人忍着等王茴先动筷,终于按捺不住,埋头呼噜呼噜吃起来。

等到一大碗面下肚子,那两桌客人已经走了一桌,异族人还在。

王茴满足地摸摸肚子,唤来店家,感慨道:“店家,我前些年来过这里,店家这几年变化真大啊。”

来的是老妪的儿子,闻言笑道:“那您可真是老客人了,送您一壶茶。这几年日子确实是好过了许多。”

王茴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眼神是真切的满足和感激。

感激?

他心里重重一跳,从方才开始,一直不安的心更加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我家是行商,上一次来越州还是近十年前,多年不来,越州如今可有什么新鲜事?可有什么好生意能做?”

店家乐呵呵地说:“那可太多啦,咱们越州百姓如今可好过日子了……”

王茴并未注意到那一桌的几个异族人悄然看过来的眼神,这并不是他警惕心低,实在是店

家说的话太匪夷所思。

吃过饭,

王茴离开小店,

心里装着一肚子的疑惑,继续往南走。他这一次来,肯定要去越州城内探一探的,能确切知道那位小殿下的消息就更好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越州鲜花多,处处花香浓郁,王茴等人鼻子习惯了味道,等反应过来鼻尖嗅到的那股幽香不对劲的时候,浑身都已经软了。

他看到了先前那几个在客栈见到的异族人。

王茴眼前发黑,惊怒:“你们是什么人?”

那异族张嘴,竟然是十分标准的大靖话:“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贼眉鼠眼的,尽想打听我们越州的事,你们有什么居心?”

王茴:?

他身体已经没有力气,站不稳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意识却还在,没昏迷过去。

他感觉到自己像一坨肉一样,被人捆起来,扔上了一辆驴车,旁边还有两坨肉,正是他的两个随从。

几个异族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会抓错了人吧?”

“不知道,送到越州城,韩大人和宋先生会判断的,抓错的话再放出来就行。”

“有道理,宁可错抓,不能放过一个。”

“……”

王茴眼前一黑,真是蛮夷!

亏他方才还在努力思索自己究竟是哪里漏了陷,没想到这群人根本不讲道理,认为你有问题就直接给你下药了!

他气怒之下,又恍恍惚惚地想,以前越州的异族是这样的吗?

韩大人和宋先生又是谁?

这些异族也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药,身体一直提不起任何力气,五感却都还在,每过三个时辰,会有一个异族拿着一个小瓶子在他们鼻尖晃一晃,王茴猜测这奇怪迷药效果差不多就是三个时辰。

那客栈开在外来进越州的必经之路上,距离越州城还远着,王茴三人就这么在驴车上躺了两天。

好在这些异族还不算完全蛮夷,自己吃饭喝水的时候,还记得捎上他们,甚至还会贴心地扛着他们去解决个人问题。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王茴躺了几日竟也想通了——听口气,这几个人也是要带着自己去越州城,倒是和自己的目标顺路。

不过他才刚想通一会儿,想起自己的真正身份,便意识到大大不妥。

他是峪州守将,无召不得离开峪州的!若被朝廷知晓,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何况,一州守将隐瞒身份潜入越州,人家问起来,他该如何解释?

他脑子里乱得很,一下子想着看这些异族嚣张的样子,越州城估计还是那些白遗族做主。蛮人愚蠢,未必不能蒙混过关。

一下子又在想这些异族为何大靖话说得如此利索。

但很快,他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起先他还焉哒哒地在闭目养神,只是忽然觉得身下本略有些颠簸的驴车一下子如履平地,竟变得十分平稳,几乎察觉不到半

点晃悠。

而后他听到了耳边两个随从的抽气声。

他立刻睁眼,下意识观察四周,还未来得及警惕,便被目光所及惊得失了声。

他看到了一条雪白的,宽敞平坦的大路。

大路如长龙,盘旋蜿蜒不知多少里,在视线尽头隐入绿色山林之中。

“啊——”

震惊之下他连药物作用都抵抗了不少,竟然一下子撑着半站了起来,不过很久又跌下去。嘴上说不出话,只能“啊啊”

地出声。

这是什么?

哪怕是在京城,他也没有见过这样漂亮平坦的道路。

王茴是个

将军,他几乎在看到这条路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样一条路,不论是行军,还是运输粮草,能给一支军队带来多大的便利。

这竟然是越州!

再看道路两侧,是一块一块开垦得整齐漂亮的田地,不时能看到弯着腰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

王茴敏锐地发现,这些农人,身上几乎都穿着完整的衣裳,面上神情是放松而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