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书摸了摸黑犬的头,摇摇头,复述猎犬的心声,“它们下去看了,但是那条溪流很浅,溪流底部只有碎石,也没有月神殿下的身影。”
“那他们之前在水面看到的阿尔忒弥斯又是什么?”
“或许……只是他们心中的投影,”温澜书轻声道——洪荒有兽名“蔼”,云雾化就,形貌不定,喜食人,经常会幻化成人心中所想,借此来引诱行人,“他们在水面上,看到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事物,所以猎犬先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月神出事之后,因为挂念主人安危,再看到的便是主人的身影。”
“但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宁芙突然怯怯的出声,“照您这么说,殿下当时在水中看到的应该是爱葛妮思的倒影,但是这不会很奇怪吗,殿下怎么会没有提防,就这么被水中的东西拽下去……”
“或许……”她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宁芙总是对自己的神明抱有无比的孺慕之情,“殿下是故意这么做的,解决掉幕后凶手后……她就会回来。”
温澜书对此却不乐观,他想起了那如朝圣般死在溪流两岸的动物尸体,心中有了猜测。
三、二、一、零
宿主,呼风唤雨符时限已到
识海中,系统突然出声。
它话音刚落,空中飘散的雨丝便逐渐停止,天际的乌云散去,月辉再度照耀大地。
原本应该好好待在屋内的两个人此时却都站在溪边,宁芙们和猎犬站在一旁。
这二者都违背了阿尔忒弥斯曾下达的命令。
然而温柔又暴躁的月神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驾着黄金战车再度出现,以金箭警告违背她命令的人。
若说之前宁芙们还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期望自己尊贵且箭术精湛的神明殿下能了结背后的狂徒,将安宁带回丛林。
此刻她们的心却随着这冰冷的月光无止境的坠落下去。
月辉是月神的手与眼,月辉于林中所至之处,一切无所遁形。
——然而阿尔忒弥斯没有出现,月神没有出现。
——丛林的主人深陷泥淖,神明失去了她的手与眼。
“我们去上游看看吧。”
温澜书轻轻呼出一口气,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剪影,轻声道。
……
阿尔忒弥斯恢复意识后,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冷硬的石壁,紧跟着,便是右手腕剧烈的疼痛。
她试图起身查看自己的伤势,却发现自己浑身麻痹,像是有巨石压在身上,一动都不能动。
阿尔忒弥斯的心沉了下去。
她睁开双眼,昏暗的溶洞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石壁上昏暗的烛光将这溶洞幽幽照亮,阿尔忒弥斯仰躺着,溶洞顶部石笋垂下,宛如千百根倒悬的利剑,直直指向她的脏器。
一双赤金的蛇瞳自石笋间浮现。
伴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人身蛇尾的女妖自巨大石笋上盘旋而下,缓缓靠近地上的阿尔忒弥斯。
女妖上身□□,皮肤呈现灰色,自脖颈至胸口遍布深灰圆点,像是一层附着在皮肤之上的鳞甲,一双赤金蛇瞳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尔忒弥斯。
饶是并未亲眼见过,阿尔忒弥斯也足以猜到眼前这位女妖的身份。
“厄客德娜。”
厄客德娜轻声笑了一下,她的面庞妖异到令人悚然,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一派纯真,她怀中抱着一只完好的山羊头,俯身放在了阿尔忒弥斯的身旁,雪白长发随之垂下,犹如毒蛇般盘踞在神明的身上。
阿尔忒弥斯这才发现,她此刻正躺在一个阵法的中央,无数条猩红的血线自她身下延伸开去,相互交错,共同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每一个交错点上,都放着一个完整兽头。九十九颗兽头环绕着阿尔忒弥斯放置,而她位于所有血线的交汇处,像是位于蛛网正中的猎物。
献祭。
她是祭品。
阿尔忒弥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紧跟着便是愤怒,那是神明被蝼蚁冒犯的怒火。
滔天的怒火席卷而上,阿尔忒弥斯唇角泄出一声冷笑,浑身绷紧,使力一挣就要将厄客德娜掀翻在地。
厄客德娜像是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惊呼一声,但很快缠绕到阿尔忒弥斯身上,趁着束缚住她双手的刹那,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颈。
同手腕处如出一辙的剧痛传来,随着厄客德娜毒液的注入,阿尔忒弥斯浑身一软,再度软倒在地。
“天哪,天哪……”
厄客德娜轻抚阿尔忒弥斯的脸庞,赤金的蛇瞳中满是惊叹,还有遮掩不住的欣喜。
“殿下,我的神明,我没想到您如此强大……”
“我本不欲用毒液污染您的身体,”厄客德娜妖异的面容上露出了孩童般的委屈,“但是我不能让‘父’的诞生遭到一点挫折。”
“我仁慈的父,”柔软的手臂缠绕上阿尔忒弥斯的脖颈,厄客德娜注视着神明黑沉的双眸,金色的蛇瞳中是浓厚到将要溢出的爱恋,“我将神明做羊羔奉上,请您原谅我迫不得已下对您的小小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