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朝廷武侠(夺玉)31(2 / 2)

“师傅,我今日在宫中伺候督主,似是听闻暗卫通督主说”

他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接下来的话。

四喜也不知自己这徒弟夜里来寻自己,是有什么要事来找他,眉头一皱,低声呵斥他,“有话就快些说。”

眼前的徒弟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小声道:“督主吩咐着要查的江家灭门一案,有了几分眉目。”

“嗯?”

“徒弟听暗卫与督主禀报说,与孤剑山庄脱不开干系。”

“因着孤剑山庄觊觎着江家的剑谱和机关术秘籍。”

四喜的徒弟有些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师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道:“师傅,我记得夫人就姓”

时字还未曾说出口,就被四喜捂住了嘴。

屋外的时南絮将孤剑山庄四个字听得一清二楚,莹白柔婉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情,纤长的眼睫低垂,让人看不清她眸子里的情绪。

但若是有人看见的话,就能够看见琉璃灯盏杆上握得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似乎恨不得将这杆子生生捏断一般。

难怪啊,多年前自己想要完成第一个任务点,准备前去救主角攻江慕寒的时候,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时渊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出去。

甚至就连庭院都不让她出,原来是怕她知晓自己的父亲身为正派侠士,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昔日被她忽视的每张面孔都渐渐浮现变得清晰起来。

如今想来,在看到自己带回来长乐的时候,影卫长和时渊的神情会那般说不上来的怪异。

而且,还坦然地就接受了让长乐做自己的影卫。

听完了所有之后,时南絮静静地转身,踏进了如泼墨般无半点星子辉光的夜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手上提着的琉璃灯黯淡无光。

酥云没想到自己会在西岭的箜篌门中遇见长乐。

监视完清剿大会所有内容的他按照教中的吩咐,顺手缉拿一个叛逃出魔教与正派人士相恋的弟子。

但酥云实在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是以追着人见她进了箜篌门后也就不再追了。

谁知这专攻奇门遁甲里机关术的箜篌门阴险狡诈,竟连山门中的紫竹林都设了机关术,将他困在里头已经十余日了。

但这箜篌门似乎也没动杀心,所有的机关术都是不带杀机的,林中还有春笋野物充饥,溪流潺潺清澈。

是以酥云倒也不急,慢悠悠地在这山林中闲逛了十余日,他也不想回魔教里头复命,索性就这般任由自己被困着。

然而就在困到第十五日的时候,酥云破开一处竹林,碰上了同样手执南孤剑,戴着银纹面具的长乐。

很显然,长乐也在看到酥云的那一刻,面具下的俊脸出现了错愕之色。

随即一袭玄衣的江念远一个箭步上前就攥住了酥云的衣领,冷声质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明明离京前往西岭前,他特地托慕寒捎信给她,让酥云务必要照看好时南絮的安危。

如今小姐一人在京城,目不能视,那些侍女没了酥云的吩咐,是否会欺她?

这一切,江念远简直不敢想,眸中竟然迸现出杀意。

酥云很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愣愣地瞧了他半晌,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二人,都叫那个东厂督主一个阉人给耍了。

待到江念远说清楚来龙去脉后,酥云艳若桃李的脸上神情极其难看,倏地站起身,柔媚的嗓音此刻异常的冷冽,“你是说,那连剔骨都面无波澜的阉人是你的孪生弟弟?!”

“你竟敢信一个在皇宫那种地方摸爬滚打到成为东厂督主的人的话?”

江念远将手中的南孤剑握得极紧。

此刻的他也已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江慕寒,欺瞒了自己。

弧度温润的凤眼眸中尽是强压下的愠怒色彩,将这双乌黑的眸子烧得发亮。

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酥云频频起身踱步,简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如今该怎么办?”

江念远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清冷漠然的模样,从衣襟里头取出了一只木哨子,吹出了尖利的哨声。

未曾用上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三两只灰色的鸽子扑闪着翅膀出现在了紫竹林中,温驯地停留在了江念远的手臂上,啄去了他掌心中的碎谷,咕咕地鸣叫着。

江念远从不远处的火堆里挑了块细小些的炭条,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三两张纸片,不知写了什么后,一一塞入了三只信鸽爪子上绑着的信筒。

宽厚的手掌将它们托起后,这些信鸽就飞起离开了,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这是孤剑山庄时影卫统一养着的信鸽,如今只剩下三只了。

西岭离京城这般远,也不知哪只能够活着抵达京城寻到时南絮。

做这些的时候江念远脸上的神情都十分平静冷淡,唯独写字时略微颤抖的指尖,彰显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绪。

燃着冷香的宫殿里,江慕寒听着暗卫的禀报,手上翻看奏折的动作微微顿住了,抬眸看向了阶下跪着的暗卫,“你是说,夫人近日闷得慌,想要寻些药材?”

暗卫一愣,随即道:“是,夫人曾向四喜询问过可否有浮沉木。”

这浮沉木是名贵之物,需得一截百年檀木在河流回溯之地沉浮上数十年,才能得一点浮沉木。

“夫人说只在民间听闻过此木,还未曾见识过,想要看看。”

浮沉木制香用于安神是最好不过的,也不是些剧毒之物,倒也无妨。

“秘阁中还有些浮沉木,给夫人送去罢。”江慕寒淡淡地吩咐道,冷白的指尖按在折子上片刻,“她喜好不多,素来是喜欢收集药材的。若是有她想要的药材,只要不是剧毒的,尽数送去便可。”

暗卫安静地听着江慕寒的吩咐,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江慕寒。

江慕寒掀起眼皮,凤眸淡漠,“还有何事?”

暗卫清楚督主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是他在督主身边待了十多年,仍旧是有些看不透督主。

这十多年来,督主片刻也没有停下过对江家灭门惨案的搜查,如今一朝真相揭晓,查明了幕后主使就是孤剑山庄,可督主却什么都没有做。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是恨不得也将孤剑山庄满门杀了干净才好。

只是现在那时渊已经被魔教的教主墨瑾杀了,只留下了时南絮这一点血脉。

这刻骨的恨意,若他是督主只怕会再也不愿见夫人才是。

可督主却照旧每日询问着夫人的身子如何,可否有哪里不适,心情如何。

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督主,夫人她”

啪嗒一声,奏折被江慕寒随手扔到了案桌上,连日看这些折子让他苍白昳丽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疲倦。

他倚靠在交椅上,皱着眉看了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许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然后,似是猜测出来了自己暗卫想要说什么。

江慕寒抬眸看向自己的暗卫,语气平缓,“你是想问,我为何不杀了夫人报仇?”

这话问得简直是要问人索命一般。

暗卫直接单膝跪了下来,“属下不敢!”

江慕寒看着他直接跪下,眼中连半分波澜都未曾掀起,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暗卫跪了许久,殿中氛围凝滞,他额前不由得流出些许冷汗来。

“江家灭门一案与她何干?”江慕寒平静地说着,可眸中的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收回目光看向轩窗。

似是在看窗外春景,可轩窗分明是紧紧关着的。

他突然笑了一声,这没由来的笑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不过灭门之仇罢了,怎得你比本督还记着仇?”

妄自揣测督主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即使他跟了督主这么多年,也不敢。

暗卫忙认罪,却见江慕寒神情恹恹地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时南絮没想到自己想要的药材居然会这么容易地全数出现在自己面前。

散发着暗香的浮沉木,剔透的梨心子和极其罕见的引冬露。

何为引冬露,晚秋初冬山崖顶端昙花绽开时凝结的露水,便是引冬露,据传此物要是酿制成酒可以让人醉生梦死,忘却万千烦恼。

就连能够散去武人内力的陀罗花和川草都送来了,时南絮细细地数着这些药材,神情惊喜,让送来药的四喜一定要告诉江慕寒,自己很喜欢。

待到屋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时南絮拨弄着浮沉木的指尖动作微顿,眼帘垂下。

这些药都是无毒之物,只差最后一味药了。

用于制定痛散的穹乌,是剧毒之物,所以制药只能放点微末就能够起药效了。

四喜发现夫人最近的喜好有些变了,以前最喜欢逛话本铺子和零嘴铺子,每次上街就能够买回一堆零嘴和话本子。

可近些时日,喜好去的地方都是京中有名的医馆。

四喜问起的时候,夫人柔柔地笑着说想去观摩这些大夫的针灸之术和看看他们医馆中的药材有没有偷工减料的差错。

夫人可真是心善好学啊,有时还会指正大夫开的药哪些量过了,或是开错了药。

四喜每当看到夫人神情专注地看过这些医馆药橱时,就不由得如此感慨道。

不过有不少医馆的大夫会被时南絮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把她当作是砸场子挑事的人。

可当看到四喜拿出江慕寒给的腰牌时,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言半句了。

京中谁人不知,东厂的那位阴鸷狠戾的督主娶了位夫人,倒没想到那样阴狠的人迎娶的夫人竟是个如此温婉良善之人。

临行启程要去津州城的前夕,时南絮正在浴房里头沐浴着。

她向来不喜欢侍女服侍她沐浴,所以倒是难得一人的自在时刻。

时南絮清楚也只有在沐浴的时候,无时无刻不藏身于自己身畔的暗卫才会离远些。

孤剑山庄的影卫可比他的隐匿之术要高超多了,但还在剑庄的时候,时南絮依旧能够第一时间猜出来长乐在何处,更遑论这些宫廷里的暗卫了。

披散的墨发还带着潮湿之气,时南絮听到了窗棱传来的细微声响,跨过浴桶走向窗边。

纤长白皙的腿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而下,玉峰半掩只由一件轻薄的衣衫随意裹着。

时南絮将轩窗打开一条缝,伸手取出了信鸽腿边绑着的信,垂眸扫过那寥寥两行字迹后,心底叹了口气,将其置于一旁的烛火上烧尽。

而后,她抬手将藏于发间有些沾湿了的纸片卷好放回了信鸽腿边的信筒中。

信上只有几个字。

“津州城,虎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