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信件(二更合一)(2 / 2)

赵五:“被服?”

秋瑜:“皇上那边的命令也下来了,以后你们就分成二十个千人队,各军分一分也安置得下来,你们就分到了左前军,在我麾下,恰好我们太子爷知道北边冷,特意在这批军需里多放了许多被服,我们左前军内部匀一匀,就能让兄弟们都穿上新冬衣了。”

他开玩笑:“庆幸左前军是精兵里的精兵,高个偏多,分给我们的被服都偏大吧,不然就你们这块头,被子还好,冬衣要找人赶工。”

言下之意,就算万一没合你们尺码的衣服,我们也不会不给你们发衣服,既然成了自己人,该给的都给。

这话就很让人安心,赵五连忙起身喊人。

秋瑜又拉着他们叮嘱说:“领东西时,记得说自己是左前军的人。”

一批汉子迈着散乱的步伐靠近营口,就发现其他千户们都领着走得整整齐齐的队伍往前走。

营口堆了好几个新帐篷,还有原来发馒头的棚口也是,摆了一串长桌,桌后头站了人,军士们去那排成二十多个长队,排到长桌前就能拿到东西。

山鲁道这批汉子们脚步慢下来,有几个和赵五一样有心的小头领,也整了整队,大家伙规规矩矩排了队。

赵五发现,那位秋瑜也排在了队伍里。

发东西的人也是利索,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极快,很快,赵五就排到了一条长桌前,发东西的居然是个裹着厚实袄子的姑娘!

江琅问:“姓名,哪个队的?”

赵五:“赵五,左前军,秋瑜将军麾下,我是个千户,秋将军说让我做千户的!”

江琅哦了一声:“基础被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将军也不例外。”江琅指了指不远处同样接过一套被服的秋瑜。

赵五呐呐应了,就见这姑娘在册子上写他的名字,她还问:“是武功的武,还是中午的午?”

赵五:“四五六的五。”

江琅记好,孟那边来的汉人名字里都是数字,没想到连千户也不例外。

她是识字的,赵五看她写字的动作,满心羡慕,眼睛努力盯着纸面,想将自己名字的形状记下来。

登记好名字,再比了比赵五的块头,江琅转身去翻物资。

被子都是一样的大小,土黄、灰黄的土布被套织得特别厚,颜色土,夏天盖肚子也嫌闷,可是结实,耐磨,最适合军队不过,被芯是芦花混着稻草,这年头除了富人家,连乡下地主也不过多裹一层皮子,冬日里依然要缩屋里瑟瑟发抖,所以这被子也是常规配置。

轮到衣服时,不一样的来了。

同样是土粗布做的外套,里面掺的却是棉絮,不算特别厚,但绝对比芦花稻草保暖!外形设计放金虹珠和秋瑜眼里是“除了袖子裤腿齐外没有优点”,放其他人眼里就是妥妥的“穿上去多精神啊!”金尚书还给裤腿加了两口袋,这也是新的设计!

除了外套,每个军士还有一件毛背心,一双棉鞋,两双袜子,又有一个可以装水装饭的带把手的木杯子,一副筷子。

秋瑜对木杯子颇有微词:“搪瓷工艺还没攻克,瓷又太脆,可是居然搞个木的,也是绝了。”

整个军营除了他可没别人嫌弃这些,本来吃饭的家伙,伙夫营那边都有,这木杯是额外发的,怎么就不好了!

许多军士第一眼看到这些即将发给自己的物资,眼睛都是直的。

江琅将被子摊开,把衣裤、毛背心叠好放被子上,再将棉鞋和袜子、木杯放最上面,把被子一卷,拿草绳捆成一卷塞给赵五。

“拿好,下一个。”

赵五捧着这一套被服杯筷,呆呆往回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坐在通铺的草席子上,摩挲着手里的被褥。

是布啊,织得密密的粗糙的布,就像娘送他出征那天,给他做的衣服一样,结实又暖和。

这是被子。

他有被子了。

想起自己从小给人放牛,和父母挤在一床薄薄的稻草被里,再想起后来当了兵,顶着寒风和其他汉人互相厮杀,再想起父母去世,父亲走得早一点,还有被子裹着,挖开黄土,葬在了荒郊野外,母亲则是连尸体都找不到,她是在替主家耕完田回家的路上,被逃荒的饥民绑走,最后一点也没剩下。

赵五独自一人苦苦挣扎着活着,现在,他有了一床被子啦。

他将自己编的草鞋脱下,套上了袜子,把脚塞进了棉鞋里,冰冷到麻木的双足被柔软妥帖地包裹起来,那总是从足底升起的寒意渐渐消散。

他又穿上那件毛背心,换上暖暖的棉外套,提着木杯和筷子,和同袍们一起去了伙夫营领餐。

今日是军需过来的好日子,那些壮得堪比山鲁道大汉的伙夫也难得大方,支起大锅,就是几百个鸡蛋往里面打,蛋花配猪油,还有那海边来的紫菜,煮成一锅热热的汤,被一路送过来的鸡鸭羽毛不知为何被收走了,但骨头也被扔到了汤里。

皮肉更好处理,直接拿着和鸡杂鸭杂、酸菜一起炒,菜一滑入加了油的锅里,嗞啦一声响,那滋味香的呀,许多人闻到就走不动道了。

每个军士都穿上了新衣,每个人都分到了两个大大的、热气腾腾的杂粮馒头,还有一碟子炒鸡鸭杂和酸菜,杯子里有汤。

赵五啃着馒头,没有掺木粉、观音土的馒头带着浓烈的粮食香气,入口便化出一股浅淡的甘甜。

汤也好喝,里面有油有盐,这说明禹国富,不缺盐,军士们不用担心吃不着盐没力气。

还有那炒菜,赵五活这么大,第一次吃到炒菜,原来把油放大锅里,把吃的扔里面翻炒做出来的饭菜居然这么好吃!

要是爹娘可以吃到这些就好了。

“要是我娘能吃到一口炒菜就好了”赵五听到隔壁营的鲁六这么说,心头又是一酸。

有人低声呜咽起来,军汉粗鲁,不会说好话,只能拍着肩表达安慰。

以往孟国的那些孟人老爷,还有山鲁道本地的圣人公家的人,都说禹国不好,是个背矿的驼子建立的,那驼子性情暴虐,给他做百姓好不了。

可是赵五进入禹国军营这么久,他发现禹国军队里许多军士都是有爹有娘的,家里大多还有兄弟姐妹,这才放心来军队混口饭吃,还有不少人会写自己的名字。

倒是孟国这边,别说父母双了,双亲里有一个,或者还有一个能互相扶持的手足,居然都是算幸运的,很多人进入军队都不是因为家里田不够分了,不想打苦工,想拼前程之类的理由,而是因为家里没人没地,但在孟国做工也不保险,一个不小心主家就被孟人抢走部家产,才不得已投军的,还有些则干脆是孟人为了和禹国打仗,从各地掳来的壮丁。

“妈的,在孟人手底下,我们都是畜牲啊!”赵五一抹眼角,大口大口啃起了馒头。

然后他喝了一口鸡汤,鸡汤真好喝,里面还飘着蛋花,紫菜也好吃,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等吃完午饭后,那些伙夫又以每个小旗(十一人)为单位发一种叫水果罐头的东西,里面的水果自然是不同的,而且那漂亮的透明罐子里的果肉和糖水倒出来后,罐子还得收回去。

赵五和他的山鲁道兄弟们也分到了一点果肉和糖水。

待那一口糖水入了口,赵五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和鲁六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禹国的军队待得,他们就安心在这留下,既然禹国对他们这么厚道,给他们拼上这条烂命去打孟人又有何不可呢!

与此同时,江琅提着一袋子罐头回到了江家,家人们看她的目光有着痛惜和关切,但那份痛惜也让她的内心感到微微刺痛。

她在大伯父江百岸面前跪下,结结实实给家中长辈磕了头。

“女儿回来了。”

秋瑜,展信安,山鲁道的回归对禹有重要的意义,此处矿产丰富,有山有海,母亲已打下四国,于山鲁道沿海沟通越发便利,何况孟人治国之能烂如乞丐,此处非灾年时也可粮食自足,可见土壤肥沃,只是此处豪强众多,以至于百姓种粮,却也无粮,此乃山鲁道治理一大难题。

我需坐镇京中,对山鲁道诸事鞭长莫及,只有一点,若圣人公又要利用先祖的名望,压着大伯给他们爵位和官位,且拦住,让他们自己考,切记,既然手头有兵,便尽早将田亩税也改好。

愿你安康。

秋瑜仔细数了,这一百八十个字的信里,除了最后四个字,其他是在谈公事啊!

但是秋瑜又知道,换了其余人,瑛瑛八成会使用一种居高临下、上司祝下属身体好、办事顺利的口语文绉绉地在结尾客气一下。

只有对他和吕阿姨这样亲密的人,瑛瑛才会给出“祝健康”等简短却似乎更加真诚的祝福。

不过这孩子的字也是越来越好了,风格自成一家,听说小太子的字如今都被属下们当宝贝收起来。

秋瑜笑着摇头,将秦湛瑛的信件收到自己的背包里,又摊开一张纯白的信纸。

瑛瑛,见字如晤,您小人家说的事,鳅鱼哥都记下了,你放心,我这边一定尽力,还有多谢你的物资,只是棉花普及,以及毛线产业的推广,应尽快,军需物资里的芦花被还不够保暖,若要往更北打,必须要有更保暖的衣物……

最近大京那边也冷,要记得多加衣服,多喝热热的汤,别忘了多吃蔬菜,不然缺维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