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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库吃紧,即便是皇帝居住的寝宫,也有十年未曾修缮了,祁王向朝廷哭穷,工部居然拉开架势给他修建如此金碧辉煌的豪宅。

皇帝敏感多疑,见此情景,便开始疑心祁王与户部工部勾结,在他面前唱戏。

当即有些不悦,转问祁王:“你的宅子修好了吗?”

祁王小心翼翼的回答:“回父皇的话,还未动工。”

“没动工?”皇帝一指西南方向:“那是谁家的宅子?”

祁王一时答不上来,他平时深居简出,甚少与外臣交往,哪里知道京城各处的风貌人情。

“你说呢,贺儿?”皇帝看向荣贺,他心想小孩子总不会说谎。

荣贺展眼望去,不假思索道:“皇爷爷,那不是臣家,那是赵侍郎新建的府邸。”

皇帝咪起眼来,赵侍郎,赵宥。

四下唏嘘。

“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帝问。

“他的宅子距王府不远,坊间还有一首童谣呢。”荣贺道。

祁王佯做呵斥:“贺儿,圣驾面前不许胡说。”

“让他说。”皇帝的目光愈发冷冽。

荣贺小心的看看父王,又看看祖父,又看看太祖母。

“说罢,不用怕。”皇帝缓和了语气,鼓励道。

荣贺道:“小司徒,样样好,头顶乌纱大阔佬;阆苑琼楼三丈高,分文不用自己掏。”

“停!”皇帝面色铁青,忽然叫停,环视左右众人,在人群中发现另一个孩童:“你叫什么名字?”

“沈怀安。”怀安“怯生生”的回答。

祁王向皇帝解释:“是臣府上讲官沈聿的幼子。”

皇帝也不管他是谁家的孩子,只是微微颔首:“你接着背。”

怀安按捺住慌张的心神,接着荣贺的童谣背道:“金银横财来如潮,一日三顿皆佳肴;娇妾美婢怀中抱,夜夜笙歌乐淘淘,乐淘淘。”

怀安甚至唱出了韵律,再看左右众人,都已大惊失色。

所谓小司徒,就是户部侍郎的雅称。

这首童谣的来源自然是沈聿无疑,两个孩子顽皮引起的爆炸让他看到了契机,他已经蛰伏太久,不想在等下去了!

他将童谣散播出去,又命两个孩子背得滚瓜烂们熟,只为这一刻。

高台明镜,朗朗乾坤,将吴党的重要成员、朝廷的贪官巨蠹赵宥,拖到烈日之下,打入无间地狱。

第96章

听完荣贺和怀安背出来的童谣,皇帝面色铁青,碍于太后寿辰不便发作,只是咬着牙说:“背得好,背得好啊。”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喜滋滋的,故作天真之态。

太后年事已高,已显疲倦,还是冯春在皇帝耳边劝道:“主子,楼上风大,请太后回宫吧。”

皇帝这才收回灼灼目光,缓和了脸色:“母后,入宫贺寿的命妇均已在金水桥列班等候,咱们回吧。”

太后点头称善。

登高之后,皇帝通常会以“处理政务”为由回到乾清宫,当然,今日他确实要处理政务。先命厂卫核查,坐实是赵宥逾制建宅,后命都察院介入调查,彻查赵宥这些年的贪污款项。

赵宥是在户部值房中被都察院的公差带走的,无论如何盘问,他都闭口不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因还未革职,都察院不便用刑,问话的御史换了三拨,威逼利诱,都不肯讲一个字。

他心里很清楚,供出吴琦,他也是必死无疑,扛下一切还有一丝生机。

果然,他只在都察院司狱司住了三日,便被放了出来。吴琦亲自在都察院门外等他,摆好了宴席为他压惊,席间四五个相貌可人的妙龄女子莺莺燕燕的围绕着他,不住的灌他喝酒。

吴琦与他称兄道弟,态度亲呢:“仁则兄,让你受委屈了,来来来,兄弟敬你一杯。”

赵宥忙道:“不敢不敢,我敬小阁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宥面带忧虑的问:“不知我这件事……能否妥善解决?”

“把心放在肚子里。”吴琦笑道:“那只是一时激愤,两京十三省在我们父子肩上扛着,东南要靠解钰抗击倭寇,西北要靠冯顺镇压土司,陛下动我们父子容易,却不会眼睁睁看着朝廷震动。大不了会让你罢官回家避避风头,等我们解决了郑迁这些小人,辅佐雍王登基,绝不会亏待了你。”

赵宥这才彻底放心,心安理得的享用美酒佳肴,淋漓畅快。

三日后,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将赵宥削职为民,下大理寺狱待勘。

大理寺公差怕钦犯逃脱,连夜上门,见赵家支支吾吾不肯开门,直接闯进内院拿人,却发现人从床上滚到地上,抱着小腹拼命打滚,发出痛苦的嚎叫,郎中在一旁束手无策。

“直接抬回衙门!”公差甲道。

公差乙反驳道:“要是死在路上呢?我看你是真不怕担干系啊。”

于是二人眼睁睁看着赵宥在地上狼哭鬼嚎了半个时辰,从瞠目结舌,到大惑不解,再到哈欠连天。

公差甲道:“一定是在耍什么花样,我看还是把他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