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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
耳侧似乎飘过一声无意识的嘤咛,随即像是要撑爆她身的剧烈疼痛,如层层叠浪般袭来。
直到身子里的狂暴肆虐感逐渐沉寂后,独狼混乱的脑子才逐渐清明,她没死?
可还没来得及多想,脑子里便走马观灯般,快速闪过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记忆里,侯府大小姐今日大婚,夜桑离为了蹲守一份合姐姐心意的大婚之礼,姗姗来迟,原本该四方迎客的大门紧闭,她爬上院墙却见侯府内部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悲伤,随着这份记忆,若河流入海般,真真切切席卷了她的思维,澎湃不止,心口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给拿捏住般,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根本不需要过渡,睁眼的那一刻,她确定了一件事,她穿越了,得了个惨烈的新身份,夜侯幺女夜桑离。
映入眼帘的画面,远比那份记忆中的场景,令人骇然数倍。
即便是她这种沾血无数的冷血杀手,都觉得此种人间地狱的虐杀惨状,简直令人发指。
此刻的人间地狱只剩两个活人气息。
“离儿!怎么样?”
眼前这个满身狼狈,却也藏不住上位者气势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
自她睁眼开始,顾不上自身的千疮百孔,只管满眼心疼与担忧地瞧着自己这个冒牌货。
这个曾经一人一骑破一城,一弓一箭定乾坤的不败战神,声音里带着的一丝小心翼翼与颤音,即便是原主记忆里都不曾有过。
一声离儿令她闪了神,随即回神后,赶紧跌跌撞撞地起身过去扶起父亲,顺手将指腹探上了他手腕处,却见他体内经脉一团紊乱,五脏六腑更是破败不堪:“您的金丹……”
她占了人家身子,继承了原主的一切,不过脑子里的另一部分记忆则是停在了昏迷前。
那屠满门的执行者,蒙面黑袍狐狸眼,被她狠狠印在了脑子里,而此刻狐狸眼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若是那狐狸眼夺了父亲的金丹,断然不是如今这局面,更不会有自己的存在,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父亲爆了金丹,护住了她。
她眼眶突然热了热,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从小没与人亲近过,压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离儿莫哭!”夜羽川眉骤深,有些困难地轻喘了口气,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指腹拭过她的眼睑。
哭吗?她大概继承了原主的泪腺,前世并没有这种东西。
夜桑离怔愣间,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触感,厚实又粗糙,陌生又令人眷恋的温暖,令她脑袋不自觉微微歪了过去,离儿两个字,烫了她的心,她真的可以是夜桑离吗?
“阿爹没能护住你娘亲兄长,心里有愧,亦有悔,一颗金丹换离儿好好活着,值了!你须快些离开此地,拿上这个。”
他取下一枚古朴羽毛形状的戒指套到夜桑离食指上,羽戒瞬间缩小了一圈,缚在她食指,同时跟她多了一丝联系。
“雀羽认主不是你能承受的,如今雀羽被夺……算了,阿爹有法子解除,你回头仔细瞧瞧里面的东西。”
“还有这个,羽箭,你留好,雀羽之下,也算个不错的上品灵器。”
夜羽将羽箭手环取下,为其择新主。
原本就是提了精气神,使其暂时保持在一个最佳状态,才能一口气将话讲完。
这样换来的结果就是加速生命的燃烧。
如此换来的声声叮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夜桑离心窝子上,她眼泪好像被敲开了闸,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忽然发现,前世受到的所谓伤害,不过是失望与厌倦罢了,断不可与此刻,心被拧巴了似的,疼得荡气回肠相提并论。
这就是父亲吗?有父亲疼竟是这样的感觉?她偷来了天大的父爱,以命相护啊!
“父亲,我带您和母亲一起走……”夜羽的模样,明显瞧得出没了夫人是活不下去的,她却不甘,依然说出了口。
她转头看向那身着新娘服,脸上血肉模糊的姐姐,和旁边芝兰玉树,却死的壮烈的兄长,心里衡量带走的可能性,却颓败地发现带走两人已是不易了。
夜羽摇头,余光触及一旁的夫人,眼底一抹温柔缱绻闪过,随即马上回神:“她不是你阿姐,婢女秋叶是个忠的,死前自己划了脸,若有机会,护她的家人。”
“剩下的路,阿爹信你可以走得稳,不劝你隐世,但若没有必然的把握,万不可想着复仇,离儿赶紧走,他虽废了一条手臂,指不定何时走个回马枪。”
夜羽状态越是萎靡,语气便愈加焦虑,最后忍不住咳了起来,声声带血。
“父亲,您高看我了……”夜桑离仰头,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若是这种情形不是放在自家身上,她能有无数种最佳安排,可……这是她父亲,她从未有过的父亲啊,初尝温情,再想放手,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做不到……
原来她竟然如此渴望亲情,她已经做不到转身独自离去,不管是她,还是记忆深处的牵绊,她做不到,一转身即是永别。
想到永别二字,夜桑离脑袋一疼,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