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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平房内,近二十名手持木棒,面带悲愤之色的青壮,怒气冲冲的围住一名相貌粗狂的男子。
男子四十岁左右,黑色对襟短衫敞开着,他右手捂住胸腹间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贴身短打。
他虎目圆睁,怒视着为首的青年。
“段折疆,段师傅的死和我无关!”
“你不相信我?那就只能任由杀你哥的三个真凶逍遥法外!”
“只要找到在拘留室伏杀我的那三个人,你哥的死自然就真相大白!伱”
这时候,原本大声怒斥的男子脸上忽然变得苍白,一口鲜血朝天喷出,他整个人歪着朝地上倒下。
被鲜血染红的牙根紧咬着:
“我,我朝猛山,一生,一生光明磊落”
“猛山!!”
这忽然发生的一幕让被制住的妇女瞬间崩溃,她挣脱开身旁的两人,整个人飞奔过去,双手抱住男人的头,哭泣的声音好似杜鹃泣血。
“猛山!猛山!”
“朝猛山杀了段师傅,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怒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被称作段折疆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不露声色的环顾了一眼义愤填膺的青壮,眼中的犹豫很快消失不见。
屋子内的青壮怒声高喝着举起手中的木棒冲抱着男子瘫坐在地上的妇人猛然砸下!
窗外,穿着粗布旧衫,扎羊角辫的十来岁女孩惊恐的望着屋内的一幕。
她双手捂住嘴巴,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滑落
次日,城寨东面的荒山。
枝叶繁茂的大树底下,中年男女并排躺在枯黄的草地上,满身的血迹,早已死去多时。
女孩浑身污渍,头发散乱,上半身跪趴在地上,旁边的草地上插着一根燃烧的火把。
女孩用力的磕了三个头,她踉跄着站起身来,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举起火把上前。
随着眼前大火燃烧,热浪扑面而来,通红火光的照耀下,女孩眼角的泪水好似被热浪蒸发。
她注视着被火焰逐渐吞噬的父母,紧咬着牙根。那双往日清澈的眼眸在这一刻也好似被浸了浓墨一般!
尚算宽敞的马路上,颠簸的黄包车骤然停下。
身穿短衫,脖子上围着一条汗巾的黄包车夫,回头望了一眼好似在出神的女人,出声道。
“小姐,界限街快到了。你还没说去界限街哪里呢?”
“哦,东街口,大润福歌舞厅。”
花曼的思绪被车夫的声音拉回。她不露声色的伸出白嫩的手指抹了一下眼角悄然沁出地泪珠,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好嘞!”
车夫眼中闪过惊艳,拉起黄包车大步向前跑去。
花曼右手轻搭着光洁的额头,环顾左右。
黄包车掠过两旁的低层住宅楼,转了一个弯,驶入宽敞的界限街。
即便是已到深夜,街道上依旧是摩肩接踵。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更多的还是三三两两逛着街边小吃摊的年轻男女,这个时间段,夜生活也只是刚刚开始。
她目光瞥过路边说笑的年轻男女,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只是很快,就被眼底的冷漠所替代。
花曼小时候流浪,路过一个说书摊时,说书先生所说的书里有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所谓草莽英雄,最后的结局,大多数只会成为权利和利益的牺牲品!
十五年前,她爸朝猛山被冤枉前,和段通天一起守护城寨,两人无疑是城寨居民眼中的英雄。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她爸是杀死段通天的凶手,但是她从始至终都相信她爸是无辜的。
权利?利益?
段通天被人杀死,她爸被冤枉。两人一死,同乡会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再也无人阻拦他们把持城寨。
“柯万长、冯春美、福寿金、他们三个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花曼心中沉吟。
当务之急,是找到当初拘留室那个警员,这样就能查清楚打伤她爸的三个凶手。
“小姐,到了。”
随着车夫的声音响起,黄包车停下。
花曼瞥了一眼路边大润福歌舞厅的霓虹灯招牌,走下车,从手包里掏出港币递过去,迎着歌舞厅走去。
“小姐,还没找你钱呢?”
“不用找了。”
花曼头也没回。推开玻璃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让她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
舞厅内灯红酒绿,人影憧憧,一片觥筹交错的喧哗之声。
她沿着甬道往里走,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看见她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花曼姐,肥仔超吵着要见你。”
“哪里呢?”
“老位置。”
“行,我知道了。”
花曼点点头。她刚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到女人近前,小声问道:
“昨晚你陪的那个于警官,有没有套出什么话?”
女人摇了摇头,双眼环顾四周,低声回应:
“没有呢。十五年前的事情,哪有人还记的清楚?等他下次过来,我再找他套下话。”
花曼嗯了一声,摆手示意女人离开。换上一副笑脸,往二号卡座走去。
刚一过来,她就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飞旋的彩光下,茶几上还摆放着三四瓶开封的洋酒和果盘。
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他穿着白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项链。外面套一件深青色马褂。
他熏得半黄的手指几乎甩在眼前陪酒女郎的鼻子上。
“花曼呢,你让她过来。我每次一过来她就不在,真把我肥仔超当凯子了?你不会以为我每天几千块来捧场,就是来看你们这些苦瓜脸的吧?”
“超哥,花曼姐真的出去了。”
容貌艳丽的女郎满脸为难。一旁打扫满地碎片的侍应生低着头。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刚刚过来的花曼立马出声。冲不知所措的女郎摆手示意。
女郎如获大赦,急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