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越却并没有看到他。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掐在了檀缨的胳膊上。
每念过一个名字,他都不觉间掐得越紧。
檀缨虽疼,却也一动不动,像是陪伴临产小猫一样,任由他抓。
正所谓苦读十年,张榜一日。
历经过高考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嬴越的心情。
“历年道选,最多不过四十人入选……少则二十……王室子弟多半都能拿到前十……”嬴越呆视着白袍讲师颤声道,“缨……他说过几个名字了?”
“16。”檀缨道。
“……”
片刻后,嬴越又问道。
“几个名字了。”
“19。”
片刻后。
“几个?”
“23。”
片刻后。
“几?”
“27。”
片刻后。
“缨……”
“29。”
“不是的……没在问这个了。”嬴越死掐着檀缨的胳膊,像是哮喘一样有些顺不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落选后,会求见父王,请他委任我去管理一处无人在意的地方……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么?”
“……”
“失态了……我怎么能这样……”嬴越低头喘着粗气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情……对……你要把那套创想传达给老师们的……我要拼尽全力,做完这件事再走……”
“说什么呢,我必与你同去,刚刚只是在构想。”檀缨揉着嬴越的后背轻声笑道,“我在想,那样无人在意的地方一定很贫瘠,不如走之前学习一下农家的理论,选一些适应当地的种子带过去。也许一开始日子会不好过,但才学已经在我们的肚子里了,总能找到发挥的方法,越人都能把蛮夷之地经营成天下名城,你我如此才学在身,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顿时,嬴越热泪渗出。
口不再言,只点着头,一次又一次地点着头。
“嬴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子弹一样刺爆了嬴越的耳膜。
嬴越本已在哽咽,此时却突然止住,瞪着眼睛望向宫门。
“没听错。”檀缨轻轻点了点他,“嬴是你父亲的姓,越是你母亲的名,是你。”
“末位竟是秦世子。”白袍讲师看着卷面上姓名,也是唏嘘摇头,“没打招呼硬选进来的么……可怜的娃儿哦……”
沉叹之间,嬴越和檀缨已快速整理好,行至他面前。
白袍讲师刚一抬头便惊道:“世子你……凭什么……凭什么……俊过头了吧?你这辈子不舒服死……”
檀缨叹了口气,很娴熟地向侧一让,引出嬴越道:“这位才是世子……”
“哦哦哦……那我理解了,舒服了。”白袍讲师见过嬴越的相貌才平衡一些,这便将试卷交到他手中,借机轻声问道,“学宫再清高也不该给你末位……难道你没打点过?”
“老师在说什么?”嬴越一脸不解,“不是说即便王室贵族,也一样要凭才能道选么?”
“这……傻孩子……天下学子百万,王室就那么几个人,凭什么你们都能进来,真当你们秦室生来就有天纵之才?”讲师摇头一叹,“你傻就傻了,你母后就不知道打点么?”
“我……母后……”檀缨闻言一痴。
母后。
我哪里还有什么母后。
什么打点,什么教诲,什么庇护。
从始至终,我都只能一个人,背着妹妹走过来啊。
那些潜藏在下面的门道,书上没有写,别人不与我说,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好在……
这路,终究是趟过来了。
我也再不是一个人了。
嬴越抑住情绪,重重拾起了檀缨的手:“我请我的同学,檀缨一起参加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