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站得太久了,还是被我们要的价给吓着了,布贡土司一下跌坐在地上。他肥胖的身躯,叫他两个壮实的手下都没有扶住。我们都等着他说话。他说:“太多了,我怎么拿得出来,这里的土司老爷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阿果土司说:“谁不知道布贡土司是这大凉山中最富有的土司老爷,对于别的土司老爷也许不行,但这点钱对于您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布贡土司说:“这可是十万块大洋啊,这场战争已叫我地穷财尽了,我拿不出,拿不出。”阿果土司说:“尔呷寨以前是您手下最穷的寨子吧?”布贡土司说:“不错,阿果土司是否要将它归还······”他的话没有说完,阿果土司就打断他说:“在我们攻下这个寨子时,缴获了正准备给您送来的赋税。”布贡土司看来是明白了,他的表情紧张起来。阿果土司说:“我清点了一下,那赋税已经过万块大洋,那只不过是您最穷的寨子。”布贡土司急忙改口说:“不,那是最富有的······”阿果土司打断他说:“就算是最富有的,十年,也已有十万了,更不要说还有别的寨子。”布贡土司说不出话来。阿果土司说:“倘若不是这场战争,我还真不知道布贡土司有多富有。”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贡土司才说:“十万块,这,这会要了我的命······”我说:“钱财失去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倘若阿果土司一生气,只怕您拼死保护的这些财物和土地就全都不是您的了,人们要见布贡土司老爷,也只有站在长满荒草的坟前。”布贡土司一边看着别的土司老爷,一边说:“这······这······”这些平时被布贡土司欺负的土司老爷们,这时候却全都将目光转向了别处。里面就算有一两个布贡的朋友,此刻也不敢为布贡土司说话——他们是见过我们枪弹的。我说:“这些土司老爷全都见过您送给阿果土司那些礼物的威力······”土司老爷们就开始议论起我们的枪弹来。我继续说:“······我想这些天您虽没有见过,但也听见过声音吧。”布贡土司颤巍巍的被两个下人正在扶起。我说:“要不要用您的两个人作为靶子,您亲自去试试威力?”扶他的两个人一抖,手里的布贡土司就又跌坐在地上了。他仇苦的盯着我说:“这都是你这个奴隶害的!”我说:“我要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做回自由人的机会。”阿果土司大声说:“他是我的军师,是布贡土司老爷让他得到了这样的荣誉。”我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条约走到布贡土司面前,说:“倘若布贡土司老爷对条约没有异议,就签了这字吧。”布贡土司眼里噙满泪水,接过了条约,在上面画了押。我将条约交给了阿果土司,阿果土司也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她拿着条约大声读给各位土司老爷听。条约上当然没有说我们夺下了布贡土司的寨子,也没有说这是布贡土司赔的战争赔款,上面写的是捐,资助,自愿等这些美化阿果土司和这场战争的文字。条约一式两份,阿果土司跟布贡土司一人一份。阿果土司说:“怎么还让布贡土司老爷坐在地上,布贡土司老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了,快给他搬张椅子来。”布贡土司就跟别的土司老爷们坐在了一起,吃上了丰盛的食物和美酒。经过这件事情,阿果土司在这些土司老爷中有了极高的威望。紫琪阿果土司加冕的时辰到了。她的爷爷老土司亲自为她戴上了土司的帽子,和腰带。并将土司官印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里。现在,该阿果土司讲话了。阿果土司就站在楼上,首先告诉楼下所有的土司和自己官寨里的下人,她为什么要另立山头做土司。她告诉这些人,这都是为了老土司的安危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悬崖寨头人的儿子发过誓,要来找土司老爷报仇,所以她才挺身而出做土司,将冤仇引到自己的身上。她还告诉这些人,她有个责任就是要化解大凉山中土司老爷们间的矛盾,让大家都和平共处,让大凉山的百姓不再经历战争的痛苦,让这大凉山中的土司间不再有欺压,掠夺,争斗。她说红色军队来了,将来无论是红色军队还是白色军队掌局,都要来跟他们这些土司老爷们谈判。所以她还要将大凉山的土司老爷们团结起来,让他们觉得我们很强大,这样才更有谈判的筹码,才能向他们提更多的要求。最后她说:“我做土司就要为大凉山的土司老爷争取利益,为黎民百姓谋福利,造福大凉山的每一个人!”阿果土司的演讲赢得了阵阵掌声,还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人们都对她表达出最崇高的敬意。得到好处的阿果土司,晚上就不停的嘉奖我。这样下去,就算是头牯牛也会弄垮身体。好在,我还年轻,在干妈那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这些东西正好可以用来救我。做客的土司老爷们应该回去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土司老爷们在我们盛情的款待中,玩得都不想离开了。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布贡土司也加入这些土司老爷中,不想回家了。他早已忘记我们是夺他寨子,逼他签下屈辱条约的仇人,把阿果土司当作了一个乐善施德,热情好客的朋友。阿果土司愁苦起来了。以往对我很激情的她,今晚却将我推拒开,说:“春耕马上就要过去了,这些土司老爷不走,我就无法组织春耕。”我说:“既然他们是我们请来的,我们就将他们请回去。”她说:“怎么请?”我说:“您先暗示他们一下,他们都是体面的土司老爷,为了顾全土司脸面,一定会离开的。”阿果土司带着土司老爷们来到官寨最高点,看着大片的土地,说:“现在正是春耕的时节,人们都忙起来了。”往日这个时候,阿果土司会带这些土司老爷们去玩枪弹。但今天,阿果土司却带着他们去地里转悠。听说要到地里去,布贡土司表现得特别积极,仿佛是去看他的土地最后一眼,跟他的土地告别。阿果土司尽量做得不那么明显,很自然的,又仿佛是在参观。她指着那一块块肥沃的土地,对这些土司们说:“换作以前,此刻在这片土地里转悠的是布贡土司。”布贡土司脸皮厚得很,此刻早已忘记了战败的羞辱,他说:“不错,要是我还是这些土地的主人,现在这里早已经是耕种得热火朝天的人们。”此刻这些土地,却没有人在里面耕种,人们都等着阿果土司下令他们种什么。阿果土司盯着我笑了一下,显然布贡土司的话令她非常满意。聪明的土司老爷们明白后应该告辞回去了。但这些土司老爷们令阿果土司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