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如潮起潮落，你的故事，你还想延续吗？”</p>
“我没有故事，只有寂寞。”</p>
“你的亲友故人都在。”</p>
“这不是他们在不在的问题，而是一旦到了我们这种层次，那种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油然而生，无休无止地侵蚀我们的精神，对此，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因为内心里，实是对这种疏离感甘之如饴……”</p>
年青道士细细述说自身的感受，也是曾经三清他们的感受。</p>
“所以你同意了？”白发的开皇末劫天尊微笑地说：“只要你答应，灭世的事，随时都可以。”</p>
祂已经准备好了。</p>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p>
甚至不需要年青道士自己动手。</p>
只需要他同意。</p>
其实也不是年青道士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p>
这好比年青道士前世的五常。</p>
只要其中任何一個不同意，那么一件事就不能做成。</p>
成事艰难，坏事往往很容易。</p>
当然，如今人道纪元远远没到末期。</p>
年青道士自是当之无愧的最强。</p>
“不了，总有人要受苦的，为什么不是我呢？”年青道士淡然一笑。</p>
他嘴里说着要吃苦，实际上可看不出半点要吃苦的样子。</p>
开皇末劫天尊：“到了我们这个地步，能感受到苦，也是一件不错的事。”</p>
越是强大，越是古老。</p>
古老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古板。</p>
不只是行事风格的古板，也是思维的僵化，甚至形成独属于自己的行事规律，无法违背。</p>
因为自己发自内心，也不愿意改变的，纵然有改变的力量。</p>
故而，元始能起魔心，对于元始而言，也是一件很好的事。</p>
太上化出开皇末劫天尊，上清有玉宸道人，皆是如此。</p>
能逆反自身之性，之道，实在是弥足珍贵。</p>
年青道士在这方面比他们强得多。</p>
因为所有道祖的道，他都有。</p>
所以他有许多变化。</p>
只是再多的变化，也有穷尽的一天。</p>
变的尽头其实是不变。</p>
这也是“易”的本质。</p>
年青道士默然片刻，幽幽地说了一句：“太上到底高明。”</p>
他又拉起绿衣少女的手，离开了七杀魔宫。</p>
路上，风雪里。</p>
绿衣少女禁不住问：“我还以为你们要打一架呢？”</p>
年青道士微微一笑：“已经打过了。”</p>
“可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p>
“这是比精神层次更可怕的大道交锋，你不明白很正常。”</p>
“可是，太上的道，主人不是有吗。”</p>
“同样的道，如同同样的剑法，不同人使出，自然有不同的威力。我若用太上的道，那也不可能超过太上。”</p>
“那主人用的什么？”</p>
“我给他穿上了元始的道衣。”</p>
“元始的道衣？”</p>
…</p>
…</p>
七杀魔宫内，开皇末劫天尊身上的道衣冒着混沌之气，仿佛有无穷世界和宇宙从道衣里生出，高贵威严。</p>
“大老爷。”两个道童看见开皇末劫天尊身上奇怪的一幕，不禁紧张。</p>
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知晓什么叫做紧张。</p>
“吾没事。”开皇末劫天尊缓缓坐在蒲团上，语气无比威严。</p>
随即，他摇了摇头。</p>
真是个怪物啊。</p>
人道纪元来，几乎所有的道祖，都在试探年青道士的真实心意。</p>
有的道祖希望他看到人世间的缺陷，从而生出塑造完美世界的心愿来。</p>
有的道祖却是试探。</p>
有的道祖希望天地回归彻底的虚无，那样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p>
总之，目的各有不同。</p>
但年青道士的心意，没有人能得知。</p>
反倒是出乎意料地，接掌了元始，成为新的元始。</p>
然而真正的元始，还被年青道士镇压着。</p>
元始想要做减求空，却反被新的元始镇压，囚困。</p>
只是，这样一来也破了元始最大的道劫。</p>
因为元始最大的道劫不是别人，而是元始自身。</p>
元始早已被自身大道所役，既是最强，也离超脱最远，受人世间束缚最深。</p>
故而元始要超脱，不同于太清、上清。</p>
一开始，确实是年青道士镇压了元始。</p>
但是人道纪元逐渐发展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事实开始反转了。</p>
年青道士也受着元始的束缚。</p>
如果他要打破这种束缚，灭世是最轻松简单的选择。</p>
如果在之前，开皇末劫天尊见到年青道士行走人世间，肯定会觉得年青道士在找不灭世的借口。</p>
等祂和年青道士进行大道交锋之后，开皇末劫天尊才深深明白，不是这样的。</p>
“如果人道众生还需要他拯救，那只能证明他和诸子百圣、诸多人王以及青玄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p>
“是众生创造了人道纪元。”</p>
“老聃，你或许是对的。”开皇末劫天尊低语一声。</p>
…</p>
…</p>
大河冰封。</p>
年青道士立在岸边，忽地大笑起来。</p>
“主人何故发笑？”</p>
年青道士：“其实三清一开始就是失败者。人道的人，不是人族的人，而是真正的‘人’。人道高于天道、大道。”</p>
“为什么？”</p>
“因为人道本身是不完美的，不完美才能不断进步。无论天道，还是大道，都得依靠人道来成长，这也是众生的意义。”</p>
“没有众生，就没有大道，没有大道，就没有三清。祂们是鸡蛋黄，但众生才是下鸡蛋的鸡。”</p>
“可是鸡蛋也能生鸡。”</p>
“不，这个顺序是众生决定的。”</p>
“众生？”</p>
“我见了他，更确信了这一点。如果我加入祂们，也是无法灭世的。因为注定还会有新的‘人’出现。”</p>
“我知道，无论如何，主人也不会。”</p>
“不错。我太喜欢这个世间了。哪怕我很寂寞。”</p>
“我也喜欢。”</p>
“生生不息，不断超越，这才是人道。所以为了超越自己，我还会再入轮回。在此之前，自然得将新的轮回之主安排好。”</p>
他承认人道宿命的一面，但人道的宿命，本身也是不断超越。</p>
年轻道士很清楚，这种不断超越，才是青玄真实的意图。</p>
祂不惜以身入局，来让所有道祖认清并接受这个现实。</p>
轮回之主的选择，也是年轻道士和青玄的一次博弈。</p>
正如年轻道士被青玄选择一样，他现在也要选择一个过去的“他”。</p>
“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年青道士忽然道。</p>
“那里有块石碑，好像写着……通天河！”</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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