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元无忧体会到她母皇的快乐了。
北魏公主招兵起义,她后期摄政于岌岌可危的王朝,坐在龙椅临朝称制时,望着底下文武,胡汉各异的部下弟兄,大抵就是这个心情吧
只可惜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她耗尽半生打散又重塑一个没落王朝,又只能眼睁睁看自己部下虎狼相斗,于是女帝甘愿放权撒手,退居,改为运筹帷幄,仍对这后三国时代捭阖纵横。
元无忧仿佛能从这枚秦皇玉玺,女帝祭台,在眼前重见前朝那些枭雄不可复制的奇绝战绩,那些层出不穷、如满天星宿的奇人异事,立下的不世之功。
此刻,她感到胸臆间有志气翻腾,热血澎湃。
谁能拒绝受命于天谁能不想要传国玉玺啊
元无忧见惯了鲁阳地下溶洞的诡谲,此时置身于被周队开凿得开阔、规整的石壁内,居然觉得如入殿堂一般亮堂。
在场众人此时分成三派。
一边是她和元太姥所在的前朝皇族;一边是鲜卑天子牵头的周国阵营;一边是手捧红匣白玉玺的安德王、齐国阵营。
毕竟是高延宗缴获的玉玺,理应他站在前头。
而周国这边的宇文怀璧,十分给鲜卑长脸,他虽以银片覆面,只露一双长睫凤目,但头顶的夜明珠金冠和半披半束的及腰青丝,就把他周身石壁照得明晃晃的。
他穿着一袭软绸织暗纹的乌黑大袖襦衫,裲裆心衣穿在里,被一条宫绦勒出了细腰长腿。身上连刺绣都没有,也再没别的贵重装饰。
倒是他身侧站着个穿蜡染裙,满头银饰的苗疆少女。元无忧都不用看,一瞧见那面青铜镜,以及耳畔哗哗棱棱的铃响声,就知闹闹来了。
这个苗疆妖女在齐国和她们郑府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谁见了都想逮她,倒是同宇文怀璧挺亲近想来也对,昔年西魏女帝派人招安十万大山,便是宇文怀璧他爹护送,除了元氏女帝,想必苗民们也是真心臣服于宇文黑獭。
清扫出场地的是周国,而齐国这边则是由兰陵王、甄壮士列立两旁,目送着身穿银白甲胄、红袍的安德王迈着直挺长腿上前,这人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郑重又严肃地手托红匣白印。
毕竟是华胥女储君授意甄温柔,将玉玺送到安德王手里,兰陵王尚是戴罪之身,为避嫌不能触碰玉玺,齐国这边自然由安德王出面了。
此时,场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那身银甲红衣的俊美宗亲,众目睽睽之下,那道细挑颀长的身形,却下意识瞥了轺车上的姑娘一眼。
高延宗端着凝重的桃花眼里,在瞟向她时,竟流露出了一丝胆怯,不知所措。
在收到她投来坚毅的目光,下颌轻点以表鼓气之态后,他这才转头上前,动作谨慎、小心翼翼的将红木匣放在卦面上,轻轻取出那枚盘龙的四寸玉玺。
众人在这一刻通通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地,紧盯着高延宗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