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逐鹿中原女魃的新嫁郎》
巳时正是日头要热不热、开始刺眼的时候。
郑府拿琉璃青瓦砌的斗角飞檐底下,朱砂大门的拴马桩子前头、已是车马骈阗。
彼时,本家的独苗苗外孙女儿扛着锄头,如一杆直溜的松竹,顶着灰头土脸悠闲地,从华贵的车厢之间的缝隙挤进来,像是打此地路过。
真不愧是打邺城京都来的,连马车厢都饰以金漆玉钩,拿海珠蝶贝穿作风铃,坠在檐角。
瞧情况,那位远房表姐约莫已经在正堂屋内,陪了两位姥姥好一会儿了。
待元无忧梳洗一通,更衣换裙,由仆从随行着入了正堂内,打廊下远远地,便能听见里头笑语欢声不断。不知在说什么趣话,把老太太哄的哈哈大笑。
当小厮通传“姑姑到”之声儿乍然响起时,似乎有些打破了堂内的其乐融融。
转屏风入得正堂内,透过两廊鹅黄垂坠的丝绸帷幔,小姑姑斜眼一瞧,只见里头那位表姐根本无需引荐,往那一坐便是门阀世家的气派。
隔了两道月洞门,都能嗅到室内弥漫着一股幽微的香气,元无忧提鼻子一闻,像是牡丹花
且随着她的缓步走近,那股清透的花香也愈发浓烈明显,直扑鼻子。
她眼前云开雾散显现出的,便见了一抹艳丽的暖白色。正端坐在下垂手,翘着小指给左侧尊椅上的大姥姥、拿金叉喂切好的红瓤西瓜。
这位贵女光凭一道慵懒又优雅的侧身,便足矣瞧出那曲线玲珑的傲人身姿。
待元无忧走近观瞧,只见那位矜贵的姑娘,身着蛤粉色齐腰大袖襦裙,内着牡丹花瓣形状、银丝勾勒的杏黄色的裲裆心衣,身上绣满了花瓣重叠繁复的牡丹,是苏绣才有的渐变色彩,精致绣工栩栩如生,仿佛能嗅到花香。
她满头乌亮的青丝,也拧成了灵蛇髻,金钗玉饰、冠戴偏凤衔珠,还簪了白牡丹。颇显滔天的富贵,是能随便拔下头顶钗子赏人的程度。
随着下人的引荐声,和两位姥姥热络的招呼:
“说曹操曹操就到!玄女儿快上你姐这儿来!”
这位表姐姐才扭正脸来,顶着一双沁满春池的桃花眼,笑吟吟的望着打外头进来的表妹妹。
那张白里透粉的鹅蛋脸,五官生得美貌大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世家做派的矜贵又张扬。
就这气度,说她是公主皇妃一点儿也不为过。
元无忧未曾想到,居然有人能将白色穿得如此耀目,她真可谓是穿白衣显明艳的第一人了。
表妹妹自打进屋,便一个劲儿盯着表姐瞧。
幸亏她那双锃光瓦亮的褐色眸子,只有明目张胆的欣赏和笑意,而无恶意。
玄女表妹尚未开口,表姐便先一步出声,一揽几乎曳地的大袖与臂弯的披帛,站起身来:
“呀,这就是玄女儿表妹妹吧两位姥姥正夸耀你的光辉事迹呢。”
元无忧本以为,门阀世家女子都挺盛气凌人,自己这个假世家遇到真贵女,不免有些心虚。
却没想到,这位京城来的表姐极富有亲和力,直接提裙起身奔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