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正愤懑着,满心想的都是袭人是他的枕边人,自来依赖惯了的,因着信任,他特地把绛芸轩中的财务大权略过李嬷嬷交给她。
可如今再看,自己却叫这天下第一赤城人摆了一道,细想之下心中已是有些失落,根本没瞧见邢夫人面上的得意之色。
贾母院中摆满了红艳艳的四季海棠,只因为老太太说颜色淡,身子重,想看看鲜妍色。
此外姑娘们每日里也有三四个时辰是呆在老太太跟前的,或是做针线,或是写诗作画,或是嬉戏打闹,总之变着花样的叫老人家看着鲜活气息,心里痛快了才好养病。
“老太太可要好好吃药,有道是良药苦口,孙儿还备了金丝蜜枣呢,来。”贾宝玉进们就有丫鬟递了帕子,整理了仪容才端着汤药到老太太榻前,满面笑意的哄道。
这话如哄小孩儿似的,老太太当即就笑呵呵的,强撑着要坐起来,众人又是一通忙碌,递软枕的,扶手臂的。
眼见一身细汗的老太太,黛玉十分贴心的上前帮着换了一条松鹤延年绣底嵌绿松石的抹额,等到鸳鸯将换下来的抹额拿走,老太太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缓道:
“这些孙儿里面,就数这两个玉儿最招人疼!”说罢,任由宝玉将汤药喂进口中。
这话一出口,又见此情此景,王夫人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邢夫人却是有些心浮气躁,大喇喇的当真众人面就一甩帕子道:“老太太福气可厚着,将来咱们林侄女儿进了府中,那才是神仙眷侣,叫人眼热呐。”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说在了心坎儿上。
不由得寻着声音往过去,眼见是往日里说话不讨喜的邢夫人,顿了一下又自然问起她的日常起居,嘱咐了几句和贾赦要和和美美之类的,眼瞧着是觉得这话说得十分熨帖。
这可苦了王夫人,她觑了眼满脸飞红的二人,女孩儿嘴上说着舅母打趣,偏着头俯在老太太怀中,男孩儿却是满脸不值钱的样子,一面偷偷望着,一面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由得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周瑞家的扶了一把,才没当众失态。
可叫她说什么附和的话,却是难,张了张嘴,到底只说了几句关怀老太太身体之类的,随后就跟着众人一道笑吟吟的扯起旁的来。
到了晚上,王夫人气沉沉的坐在正堂。
周瑞家的一面察言观色,一面沉声回复:“大太太知道了您从自己的私库里每月给袭人拨月钱的事儿,又恰逢昨日绛芸轩中闹贼,她遣了紫绡给她传信,眼下这事儿,只怕已经传出了贾府去了。”
“贱人!”
眼下元春封妃不久,正是王夫人春风得意之时,乍一叫家世手腕皆下成的妯娌给自己摆了一道,心中就愈发的气闷。
又想起林黛玉那破破烂烂的身子,更是一口气在心头乱窜,恨不得起身将眼前这些全撕了才好。
“她也不想想,家丑不好外扬,这事儿说到外头去,她就算能分去份中馈权利,又能得长久不成?”
周瑞家的垂首听着,心知此事皆因二爷御下不严而起,便知道太太就是生气也是心中有数的,只道:“老太太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近则有小宴,远则是八十大寿在即,太太不如……”
说着,比了个拿下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