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枭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真的会和其他人打起来吗?”
不止是他,族人们普遍都有同样的疑惑。
在他们曾经定居的家园,附近的部落都很友好,或许会有争执和龃龉,但从来没有爆发过大的冲突,哪怕是驱逐有谷部落那一次,也都是通过举手表决,心平气和地做出决定。
大多数人都不曾杀过人,当然了,以原始人的野性,跨出这一步并不难,在他们看来,人和大自然里的其他野兽一样,本身就是一种猎物,猎物被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管是被野兽杀,还是猎人杀。
之前在野外碰到落单的林郁,大舅和二舅可是毫不犹豫地想下死手,对待野人尚且如此,何况对待敌人。后世的仁义道德,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
枭问这话并非出于害怕,而是出于好奇,他还没有见过人与人互相猎杀是怎样的场景。
张天正色说:“这是最坏的结果,你不应该对此抱有期待,相反,你应该向天空祈祷,最好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哦……那我可以当战士吗?”
枭终究是少年人心性,比起战斗,他更想要这个称号。
“你刚成年,身体还不够强壮,武器都还使不明白呢,当战士太早了点,以后再说吧。”
“好吧……”
休整一日,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
旭日从地平线上冒出小半个头,初露的曙光将广阔的草原照得耀眼金黄。
众人列队行军,虎头和十余名精锐的战士一马当先,在前领路,剩余的战士分别位于队伍的左右和后方,将妇孺护在中央。
队伍并非正经八百的方阵,排列得很松散,战士也并非全职保镖,看到合适的猎物,他们会暂时脱离队伍,前去狩猎,之后再快步追上来。
虎头配合队伍里行动较慢的小孩和怀抱婴儿的女人调整着行进速度,因为是长途跋涉,速度快一些或慢一些不打紧,分配好体力才最重要。
他们从日出走到日落,中途不炊煮,饿了便吃点肉和果子,渴了便喝两口水,比起当初前往河谷营地的那段山路,现在的路好走太多了,然而每天走的路程反倒不如之前走山路的时候。
那场暴雨并没有令阳光变得温柔一些。
短暂的春天过后,夏天如约而至,草原上的阳光格外毒辣,明明是初夏,却灼热得仿佛盛夏时节一般,疾行更加剧了这种感觉,所有人都热得受不了。
他们早就脱掉了兽皮衣服,换上了仅能遮羞的树叶和草木衣裙,甚至连遮羞都做不到,动辄走光。
巫师大人虽然宁死不穿树叶装,却也脱去了外衣和秋裤,上身穿着要命的黑色t恤,下身的长裤卷成五分裤。
众人这才发现,巫师大人的腿竟然也白得不像话。
唯有随身携带婴儿的妈妈们,仍然不得不穿着缝有育儿袋的兽皮衣服,咬牙忍耐着夏日炎炎。
在林郁的建议下,女人们给每个人都编织了一顶草帽。他们生来就住在东北那旮沓,阳光再毒也毒不到哪儿去,又有枝繁叶茂的森林打掩护,热归热,完全能够忍受,因此缺乏防晒伤和防中暑的意识。
顶着宽大的草帽,顿觉凉爽许多。
行程既热又累,且单调乏味,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
比起姗姗来迟又倏忽而去的春姑娘,夏季推移得非常缓慢,太阳如同炽烈的火球烘烤着大地。
他们途经草甸被野兽啃食一空的沙地,扬起的灰尘笼罩在草原上空,迟迟落不下来,不解风情的强风偏偏在这时刮起,挟裹着草屑和灰尘迎面吹来,刺痛他们的眼睛,堵塞他们的鼻腔和咽喉,持续了整整三天。
他们经过数量庞大的野牛群,碰到了优雅的鹿群、矫健的马群和滑稽的驴群,也遇到了头顶一对漂亮长角的草原羚羊……数以万计的草食动物栖息在这片广袤的草地上。
其间有人抽筋,有人中暑,有人被毒虫咬伤,有人在狩猎时受伤,所幸伤势很轻,林郁略施神通,便妙手回春,更加深了众人对她的崇拜。
战士们谨遵天空祭司的吩咐,无论何时何地,始终保持足够的警惕。
一切都很顺利,正当张天以为这趟南迁之路会像这样一直一帆风顺下去的时候,不算意外的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什么人!站住!”
位于队伍右侧的谷眼神犀利地捕捉到一道逐渐靠近的模糊人影,立刻大喝出声,张弓搭箭,瞄准草原上的不速之客。
在前面领路的虎头等人立刻停下脚步,众人也都停了下来,扭头望去。
打西边来了个两脚兽,离得太远,只能看出人的轮廓,面容看分不明。
张、林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底的诧异。
对方只身一人,且没有试图隐蔽身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靠近,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吗?
但听见一声呼喊远远传来,即便传到众人耳朵里时,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仍然能够听出对方无比激动的情绪:
“乌鸦!我是乌鸦!有盐部落的乌鸦!”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我没听错吧?他说的是有盐部落吗?”
“我听着也像是有盐部落,但是……怎么可能呢?”
“乌鸦是谁?有谁听说过吗?”
“好像是被放逐的那个?”
枭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大声说:“不管是不是有盐部落,他说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语言!”
众人醒悟,既然说的是同样的语言,那多半就是在部落大会上被有盐部落放逐的乌鸦了。
随即惊诧不已:受到雪灵诅咒的乌鸦竟然活过了冷天?!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候,又听见乌鸦远远的一声呼喊:“我可以过来吗?我知道非常重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