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与苏州市井中的打行勾连极深,汤华等人就曾雇于丁家,作为私家护院,后来又推荐给孙隆的参随黄建节,并且支付给黄建节很大一笔银子作为税收委官。
丁家为何要媚阉或许真正的目的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但是,这些秘密并不能为外人所道,除非苏州本地士绅一族,清楚底细的人。就像张献翼之流。
所以张献翼新编了昆戏《蕉扇记》来嘲讽丁元复。不仅如此,他为葛成生祭所做的文章亦是贻书丁家被义士火烧,貂珰越墙走二事。
丁元复家宅受了损失,本就心中窝火,听到张献翼又是文章又是昆戏来明嘲暗讽他丁家,想到的却是那手摺。
他越觉得就是张献翼在暗中捣鬼,篡改了那份手摺,以至于他丁家在苏州的士绅里面丢尽了脸。
“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呃,还没,至少没有证据,证明是那疯子做的。”
“证据”丁元复不怒反笑,“你们查了半天,就给老子说无法证明是他,挺能干啊。”
“不是,主子,主要是您让安排打行的人,他后来被葛成给收拾了,这不消息一下就断了吗。”
“不管!他既然敢算计我丁家,还到处宣扬,给我难堪,老子就不会放过他!”
“那主子,您想咋做”
“哼,咋做还要老子教你他不是疯子吗,人人唾弃,人人嫌恶,老子也要为民除害!”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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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六月民变后,苏州赖以为生的丝织业终究是受到了沉重打击。
桑为太湖恒产,但春夏发大水,让太湖的周边的桑田淹毁大半。通常蚕三眠后,买叶者以舟船往来,到蚕大眠之后,叶市开秤,太湖里行的船没有一只不是开叶船。桐乡洞庭多设有叶市,好比吴县洞庭山,蚕时设叶市,太湖以南各乡皆来贩鬻,有诗云:洞庭山叶满装船,载到湖南价骤昂。虽百里之外,但一昼夜必达,迟则叶蒸而烂,就不能在喂蚕。
养蚕者多自栽桑,但蚕多叶少之家,是需要及时购买桑叶,否则蚕就只有活活埋掉。而叶多欲售之家,且不说能否及时出售,就是树上的桑叶未在蚕三眠之前售出,也不值钱,惟三叶任人采取,不索值。
叶市上桑叶多为预买,称之为秒叶,蚕一斤,用叶一百六十斤,最先秒者,只用银四钱,既收而秒者,差不多就是银五钱,再加杂费五分。蚕佳者花上二十日的辛苦,收丝时就能卖银一两多。
但若是蚕荒,那就是——今年蚕荒难存活,宛转携儿水中殉。没有蚕丝,意味着一年的苛捐杂税无从筹措,一年的衣食难以解决。
今夏的大水之后,养蚕者无叶可收,即便秒叶者同样无叶可收,而即将上簇的蚕被大量埋掉,就算叶市上有新鲜叶,那也是一个天价。本来叶之贵贱顷刻间就能天渊之别,俗语云‘仙人难断叶价’,但若价太高而买主退却,错过了时效,叶也就不值一钱。
蚕茧少了,自然蚕丝就昂,蚕丝昂,那么织一匹段的成本高企,无利可图,机户会大量闲置织机,最终导致上工不足。而上工不足,拥织又何以为生得业者生,失业者死,便是血淋淋的现实。
就算没有六月的民变,苏州丝织业也同样遭受打击。
虽然遭受了打击,但是,也有意想不到的‘意外惊喜’。去年,从澳门到日本的一艘葡萄牙大帆船,装载着大量准备贩往日本的中国商品,其中,有白丝约五、六百担,收购价为每担八十两,贩卖日本大约可得一百四~一百五十两。
而今年,这艘船还是在澳门停泊,准备再次大量收购中国商品,贩运日本。其中湖丝依然是最主要的收购商品,只是令船长意想不到的是,中国的湖丝,尤其是南浔七里村产的七里湖丝,已悄然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