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阳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着李云水,眉头微微皱起:“云水,江南一别,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
“回皇上,是的!”
“可那时候的你,并没与如今这般执拗,我记得那时候,你通透、敞亮、自在……怎地到了枭墙,反而有些骄纵了?”
李云水淡淡笑了笑,自顾自走到下面的座位边,轻轻坐下,皇帝见此,并没有说些什么。
“皇上,我想,你让我来做这个丞相,恐怕也便是看着我这不怕谁,不怕失去什么的性子吧。”
塑阳帝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李云水,有些语重心长:“云水,男人,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你看你这般散漫,又哪里像个丞相啊!”
李云水坐直身子,直勾勾盯着塑阳帝,认真的说:“皇上,我之所以来这枭墙,做这个丞相,其实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之所以来,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见你一面,问一个问题。”
塑阳帝眼神沉静,却只看着地面,语气变得有些冷淡:“坊间那些莫须有的传闻,听听就是了,他们知道什么?有些事情,你不必问,朕……也无可奉告。”
李云水抿了抿嘴唇,沉默下来。
塑阳帝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看着堂中的那副山水画,悠悠道:“既然来了,就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好好做你的丞相,不要东想西想。”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语调柔和了一些:“另外,蹇明如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不要和他交恶,应该多向他学习。”
说罢,又觉得不妥,补充一句:“或许也是朕多虑了,唉,老了!在那蹇明如眼里,你又有什么资格与他交恶呢?”
“总而言之,蹇明如是你当前唯一可以与之结盟的人,不然这枭墙,多一个坟墓,没人会注意……我也一样,只道是寻常之事。”
“你……要好自为之。”
“退下吧。”
李云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无声无息的走了。
良久,塑阳帝才转过身来,看着李云水坐过的位置,自顾自感慨:“倒是比朕的这几个儿子强了太多,只是棱角太盛,如果……不要怪朕这个……心狠……”
又是良久。
“离墨,去一趟晚晴斋,告诉齐妃,今年我与她同去相国寺礼佛。”
“奴才立马就去。”
“哦,等等!”塑阳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算了,我自己去。”
李云水甫一到萧沅,无忧便迎了上来,语气有些焦急的说:“云水,你也太冲动了!”
李云水笑着,温柔的摸了摸无忧的脸颊:“你说的冲动,是指什么?”
“你为什么拒绝赐婚呢?”
“难道不应该?”李云水很吃惊:“你……还想多个妹妹?”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算什么?我无忧可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可是我不想。”
“你呀,真是榆木脑袋,你若是答应了,在这枭墙,无疑有了助力,还怕什么事情干不成?”
李云水摇摇头,若有所思:“悠悠,要不,咱们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呢?”
李云水拉着无忧,走到院子中间的一处亭子里坐下,握着无忧的手,有些歉意:“悠悠,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当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现在呢?你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很多,都没有以前那股子气性了,是不是我来京城,让你担忧了?”
“而且,我原本就是来寻找一个答案,可如今,那人不愿意给,算了吧!”李云水的眉间,逐渐郁结。
无忧站起身来,走到李云水身边,把他的头拥入怀中,缓缓道:“云水,其实当初来枭墙,我心里当真是不愿意,毕竟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自由自在的,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我得知,你是来做丞相时,我便心里笃定,你必须来。”
李云水抬起头,满是疑惑。
“你不知道,我生在北方,那里部落林立,战乱连连,人的命啊,比草芥还不如,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原以为,北方文明不开,南方或许好点,可来了以后才发现,百姓食不果腹比比皆是,一样不安生。”
“我便在想,这一切,都怪谁呢?”
“后来,看得多了,我便想明白了,就在于庙堂之上的人。他们不思百姓之苦,只着眼自己那蝇头小利,但凡他们抖一抖自己的腰包,散落出来的碎银子,就够无数的人吃饱喝足,可事实呢?他们不愿意的。”
李云水没有想过,无忧还有这样远大的理想,一时之间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的聆听。
“所以啊,我就在想,你无欲无求,不在乎各种利益,也不在漩涡之中,入朝拜相,作出一番事业来,或许这塑阳,还能有所转机,即使只是帮助了一丁点儿人,那也功德无量啊!”
李云水知道,无忧这般想法,也便是自己一直心中所想,却没有表露出来的情愿。江南的冤狱,庙堂的态度,来枭墙时沿途所见的饥民,都让他无比痛心。
大好男儿,又怎么会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
他抱紧了无忧:“悠悠,知我者,莫如你也!”
无忧噗嗤一笑,玩味道:“我看你啊,是被那蹇如烟给骂得害怕了,以至于人家送到你跟前,你都不敢接。看来,你这家伙还是太年轻,想当初我去抢苏珏那小妮子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哪是你这般扭扭捏捏!”
……
次日的朝会,由于塑阳帝去了相国寺,蹇明如告了假,没有上朝,当然便是李云水主持,太子在一旁端坐,三皇子站立一旁。
“诸位同僚,我初入庙堂,对很多情况尚且不知,所以今天,咱们就盘点一下当前的塑阳吧。万尚书,烦请你说说户部的情况吧。”
万梓良是当朝户部尚书,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老迈,一副满面红光。
他听得李云水点了名,当即神情倨傲,看也不看李云水,也未对李云水行礼,似乎有些看戏的味道,傲慢的说:
“李相,如果你要问我,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有!一分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