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世上安得两全法</p>
请盘古现身？</p>
众仙道心齐震，道道视线汇聚向了太清处。</p>
太清圣人闭目轻叹，许久没有动静。</p>
李平安略微皱眉……他的推算，难道出错了？</p>
李平安拱手再拜，高呼：“请！盘古大神现身！”</p>
“唉……”</p>
老君长长叹息，拱手问：“敢问陛下，为和非要让盘古神现身？”</p>
李平安朗声道：“因为盘古神是天地生灵对抗超脱者的唯一机会。”</p>
“盘古神于超脱者而言也是晚辈，”老君沉声道，“就算盘古神想要护持天地，也无法阻拦超脱者，更何况，盘古神如何会对抗它的缔造者。”</p>
众仙不由哗然。</p>
很多事，在李平安口中说出来，与在老君口中说出来，效果是截然不同的。</p>
李平安笑道：“若如此，为何老师会对我说，每个天地间真正棘手的敌人，一是鸿钧，二是太清呢？”</p>
老君苦笑：“吾明了，陛下是想用开辟星海世界的办法，劝说盘古神站在生灵这边，而后去对抗超脱者。”</p>
“不错，我们需要一个大道圣人，”李平安低声说着，“只有大道圣人，面对超脱者时才会有一定的胜算。”</p>
妄日老人笑道：“这一点，我又如何会不防？平安你还是太理想化了。”</p>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p>
李平安道：“还请师伯祖放出盘古神意志！若无法达成此事，我也就认了，自此不再多管天地之事，会考虑如何让洪荒世界的历史和文化流传下去，以及护持更多的生灵躲过灭世劫。”</p>
元始天尊缓缓开口：“陛下所言，吾心甚慰，师兄，不如就成全了陛下之言。”</p>
“对！”通天教主朗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这话吾爱听！”</p>
截教弟子们不少抬手遮额头。</p>
他们师父还真是……最接地气的圣人……</p>
“罢。”</p>
太清圣人略微叹息，自袖中取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石片。</p>
石片看着没有任何神异之处，只是一端锋利，太清捏着这石片慢慢凑到了自己额头，轻轻划下，一滴滴殷红的圣人血慢慢滴落。</p>
下一瞬，太清身周出现了一团团血气，那些血气互相纠缠，迅速构成了肌肉、骨骼……</p>
一个留着长发、身形魁梧至极、自身散发着强烈威压的中年男人，赤身站在了这个狭小的天地间。</p>
他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眼底迸发出了强烈的金光，又很快让金光收敛，静静地站在那。</p>
太清的身影暂时隐于此人脚边。</p>
盘古神目光扫过各处，落在了遮云道人端着的铜镜上，轻轻点了下头。</p>
“老师，你此次的计划终于完成了，恭喜。”</p>
妄日老人的虚影落下，笑道：“多谢你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来，告诉一下你的师弟，你会执行我们的计划。”</p>
盘古默然。</p>
妄日老人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双眼微微一眯：“盘古？”</p>
“太多次了，”盘古神闭目叹息，神色露出了浅浅的痛苦，“已经太多次了，天地不断轮回，我不断的开天。”</p>
“这是最后一次，”妄日老人缓声道，“或者说，你的具体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现在不阻碍我，就足够了。”</p>
“老师，无论我们毁灭过多少次世界，若是有机会避免一個世界的死亡，那我们为何不尝试？”</p>
盘古神慢慢抬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p>
“更何况，这个计划，还是你最在意的弟子提出的。</p>
“他的计划可行性，其实是在老师您的计划之上的。</p>
“或者说，老师您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设计您整个计划的前半部分，永续世界的部分，更像是为了安慰自己、为了让自己不必被生灵死去时的哀嚎所纠缠的一种手段。</p>
“每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您当年教授弟子的。</p>
“弟子听从您的命令，进入了天地轮回之中，去寻找、去探寻，无条件的支持您……直到现在。”</p>
“直到现在？”妄日反问，“为何？”</p>
盘古神略微歪头，仔细思索，缓缓地说着：“您弟子的一句话打动了我，他说……我们不应该让混沌海停下演变，我们就算不去帮助有形之界迈入新的阶段，也不该阻拦它的前进。”</p>
妄日：……</p>
盘古神嗓音带着敬重，但自身威压越发明显。</p>
周围诸多高手，此刻都是道心震颤。</p>
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盘古神与超脱者此刻已开始威压对峙，大道圣人级的对峙。</p>
妄日突然笑了声：“你之前已经跟平安串通好了？”</p>
“没有，”李平安立刻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太清此前的种种作为，太清在守护天地，哪怕这位人教教主不会多在意几个生灵的生死，但他在乎天地能否持续，不然也不会收徒大法师，让大法师镇守玄都城如此漫长的岁月。”</p>
大法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p>
李平安又快声道：</p>
“最初我知道是太清在推动封神大劫落位时……万念俱灰，我可以这么形容自己。</p>
“但随着逐渐了解，我大概明白了，太清圣人其实是在面对一个无解的问题，一个无解的敌人，他认为就算反抗赢了，也无法给天地找到另外的出路。</p>
“跟老师您此前的聊天，让我突然想到了此间的关键。</p>
“问题竟然如此简单。</p>
“只需要让太清圣人看到一条新的路径，给与天地新的可能性，这不就可以了？老师，毁灭四百二十九次，并不代表毁灭就是正义的，只能说这种巨大的悲剧重复了几百次，那现在，我们为何不停下？”</p>
“这天地本就是我创造的！”</p>
妄日定声道：</p>
“现在它的使命完成了，我抽走这里的天地本源有什么不对！”</p>
李平安立刻道：“天地本源是您赠与，那您现在就当可怜下这几千亿智慧生灵，给他们一些机会不好吗？”</p>
“不好！伱知道为什么！”</p>
“是的，我知道为什么，”李平安惨笑，“要么我死，要么天地死。”</p>
“闭嘴！”妄日嗓音多了几分颤抖：“不可说！”</p>
众仙如坠云雾。</p>
盘古神、东皇太一等少数存在各自轻叹。</p>
“到底还要错到什么时候？”</p>
李平安嗓音在轻颤：</p>
“老师，您难道忘了吗？我并不是您。</p>
“您把我放在了跟四百三十个天地同样的重量上，可您想过吗，我能不能接受。</p>
“就是……就是你们一直说为了你们在乎的人好，可这些事难道不该尊重下他自己吗？</p>
“我知道您付出了很多很多、做了很多很多、背负了很多很多，我不愿意去说这些，我体谅您，可您能不能体谅我一下？</p>
“用我的命去换这么多命，我认为值，您用这么多命来换我的命，我没办法接受。”</p>
“我认为不值！你跟他们不一样！”</p>
妄日宛若是要吃人的猛虎，他似乎用尽了力气，但嗓音却颇为微弱：</p>
“这只是我的执念，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我执念实现的形式！我现在就洗掉你的记忆，我可以逆转岁月！”</p>
“老师！”</p>
盘古神低声道：“您已被执念拖累成魔了。”</p>
“你闭嘴！”妄日怒声大吼，“你难道也想背叛我？别忘了！你就是我身体上分出的一部分！”</p>
“可我已有了自己的意志。”</p>
盘古神苦笑：</p>
“几百次天地轮回，实际上是我在伴随轮回，最初我看着老师毁灭我开辟出的天地，听着最终劫中死去的生灵惨嚎，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生存的机会都是老师赋予的。</p>
“可老师，天地也好，生灵也好，并没有什么归属。</p>
“生灵也只有去反抗他们的创世神，才能走向自身的未来，只是您每次都没有给他们机会罢了。</p>
“老师，您可曾问过，我所求？”</p>
妄日微微眯眼，嗓音也平静了下来：“你之所求为何？”</p>
“开辟，开辟一个完美的世界。”</p>
盘古神轻声道：</p>
“这是老师您赋予我的信念，所以我每次都只是对天地的毁灭冷眼旁观，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完美。</p>
“大概是第三百二十次的时候，我突然醒悟。</p>
“没有完美的世界，只有无限的可能，世界只要抵达完美，也是扼杀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好的状态，就是去演变、去尝试、去碰撞、去演变。</p>
“世界可能会归寂，但归寂后又会有新的潮汐。</p>
“一切美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不是吗？”</p>
妄日冷笑：“很好，果然是这般，你是觉得平安在这，你就有了威胁我的本钱，是吗？既然如此！”</p>
“老师，我无法反抗您，正如您所言，我只是您身体的一部分。”</p>
盘古神轻轻叹息：</p>
“但如果您执意要推动这般事，那我只能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了。</p>
“永续天地终究也是要扼死所有变数。</p>
“星海世界确实就是混沌海演变的下一个阶段。</p>
“老师，您为私欲绑架整个有形之界，现如今既然已有了弥补的机会，为何还要执意如此？”</p>
“你要与我动手？”</p>
妄日轻轻挑眉：“很不错，看来你对我的不满已经积累很久了。”</p>
“并非不满，”盘古神道，“只是理念上存在的差异，老师您并没有发现，您最初教导我的那些……您现如今已经忘却了，您确实成了执念的傀儡。”</p>
嗡！</p>
盘古神左手虚握，一把巨斧的虚影缓缓凝成。</p>
玉清、上清两位圣人几乎瞬间化作流光消失不见，盘古神的气息飞速上扬，长发一根根飘舞，浑身肌肉鼓动出了惊天动地的大道道韵。</p>
妄日摇了摇头，那铜镜突然向内塌陷，他那宛若被利齿啃食成千疮百孔的身体显露于洪荒众仙眼前。</p>
下一瞬。</p>
妄日老人背后出现了一片阴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