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金风玉露</p>

为贺都城乔迁之喜，皇城里大摆筵席，文武百官齐集，灯火辉煌，丝竹尔尔，推杯换盏间，好不热闹。</p>

开席前，裴獗耐着性子，派人去长门请冯蕴。</p>

皇帝都下矮了。</p>

谁知，回来的宫人禀报说：</p>

“娘子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不便入宫……”</p>

不便入宫，但送来了贺礼。</p>

冷冰冰的一尊铜兽香炉，龇牙咧嘴地摆在御案上。</p>

就好像在嘲笑皇帝的自作多情。</p>

这冯十二娘，也太大胆了。</p>

朝臣们敛住表情，屏紧呼吸，生怕被皇帝迁怒。</p>

然而，皇帝让人将铜兽香炉收好，没有半句指责。</p>

“那让她好好歇着。”</p>

朝臣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p>

目光里皆是如同亡国一般的凄哀。</p>

江山与美人，陛下这眼里是只有美人，没有江山啊？</p>

-</p>

一场盛大的晚宴，君臣尽欢。</p>

待散席，夜已经深了。</p>

裴獗轻车简从，默默出了宫门，前往花溪……</p>

花溪街市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热气腾腾的吃食，和走出家门消夜的人们。</p>

这样的人间烟火，与多年前裴獗策马经过的那条乡村小径，已是截然不同。</p>

花溪还醒着。</p>

长门的灯，却早早熄灭了。</p>

从外面看过去，除了门廊下的一盏风灯，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暗夜里，如一只匍匐的巨兽。</p>

钱三牛幽幽叹了一声。</p>

他都开始同情皇帝了。</p>

娘子不来接驾，不肯赴宴就罢了，灯都没有为陛下留一盏啊？</p>

寻常人家的妻子这个样子，只怕都要被骂，何况是帝王妻？</p>

马车停下。</p>

钱三牛小心翼翼打了帘子，手都在哆嗦，还自己替冯蕴找了一个借口。</p>

“娘子兴许不知陛下会来……”</p>

“她知道的。”裴獗慢条斯理地拢一下披风，黑眸望向那黑沉沉的宅子，“她在等我。”</p>

钱三牛脑袋上冒出疑问。</p>

这黑漆漆的宅子，他可没看出半分温情。</p>

陛下是哪里来的自信，笃定娘子是在等他？</p>

钱三牛道：“小的去叫门……”</p>

“不用。”裴獗制止了他，将披风往他手上一放，径直从大门走过去，绕过围墙往后院的方向走去。</p>

钱三牛不解地愣了愣，刚要跟上，被纪佑伸手拦住。</p>

“别去。”</p>

钱三牛哦一声，有点纳闷了。</p>

“陛下这是做什么？有正门不走，难不成……要翻墙？”</p>

纪佑眉毛扬了扬，同情地看着他。</p>

“赶紧找个媳妇吧。等你有了媳妇，就都懂了。”</p>

钱三牛是个老实汉子，闻声更奇怪了。</p>

“纪侍卫不也没有成婚？不，这跟成不成婚有什么关系？”</p>

纪佑侧头看他一眼，勾勾手。</p>

等他靠近，才神神秘秘地问道：</p>

“你猜，娘子为什么熄灯？”</p>

“为什么？”钱三牛不解。</p>

“笨。”纪佑敲在他的脑袋上，扫一眼，又勾肩搭背地道：“陛下如今是什么身份？他若公然从正门而入，得引来多少目光，又得添多少麻烦？”</p>

钱三牛眼睛一亮。</p>

纪佑见他明白了过来，轻笑一声。</p>

“陛下和娘子久不相见，并不想被人打扰。你说，一群人磕头请安有意思，还是悄悄到小媳妇屋子里，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私房话更有意思？”</p>

-</p>

冯蕴的房里也没有点灯。</p>

但今日是八月十五，天气尚好，一入夜，圆月便皎洁地挂在天空，如同一盏银白的灯笼。冷月的柔光洒在裴獗的身上，照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俊逸非凡。</p>

门是紧合着的，没有闩。</p>

他轻轻一推，走进去。</p>

没有仆女守夜，就连鳌崽都不在。</p>

房里帷幔轻飞，他撩开帘子，将莹白的月光放进来，温润地映在木榻上……</p>

“蕴娘，我回来了。”</p>

冯蕴没有回答，好像睡着了，一个人静静地蜷缩着躺在那里，眉眼如昨，看上去孤零零的，被子一直盖到肩膀，整个人显得有些……</p>

裴獗下意识觉得不对。</p>

她原本单薄的身形，好似臃肿了不少，那张清瘦的小脸，也圆润了。</p>

冯蕴是在裴獗点燃烛火的时候，醒来的。</p>

她打个哈欠，笑了一下，慢慢拥着被子坐起来。</p>

“等着等着就等睡着了。几时了？”</p>

她脸上是淡淡的浅笑，眼底跳跃着火光，就好像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没有解释为何不去接驾，不去赴宫中夜宴，双眼清寂地看着他，隐现温柔。</p>

裴獗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打量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