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原本极快的脚步,突地停下。</p>
转过头来,看着他:“十成。”</p>
唐少恭眸底微微一跳。</p>
<div class="contentadv"> 裴獗道:“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p>
唐少恭垂眸,“是。”</p>
他见过无数智勇双全的人,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可像裴獗这样的……从来没有。</p>
唐少恭到了西京,因为立功,并没有受到李宗训谋逆一事牵连,甚至做起了令人羡慕的——雍怀王幕僚。</p>
人人都道他宵小得意,卖主求荣,换来富贵。</p>
可是……</p>
只有唐少恭知道,他心里的主子从来不是李宗训,而他做了裴獗的幕僚,可裴獗的主张,不是他可以轻易撼动的。</p>
与其说他是幕僚,不如说他是小厮。</p>
裴獗和李宗训太不相同了。</p>
他其实不需要幕僚。</p>
可偏偏要将人留在身边……</p>
唐少恭自忖谋略千里,却完全看不穿裴獗的心思。</p>
裴獗迈过政和殿的门槛,殿内嗡嗡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p>
朝臣们下意识地屏紧了呼吸。</p>
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p>
没有一个例外,看着那雍容冷峻的高大男子,齐齐起身,揖礼拜下。</p>
“参见雍怀王。”</p>
裴獗抬袖,“免礼。”</p>
他大步从中间穿过,径直坐到政和正殿中间的紫檀木大椅上,四平八稳,目光如炬。</p>
椅子在丹陛之下。</p>
又在大殿正中。</p>
正如裴獗如今的地位……</p>
丹陛上的龙椅,虚位以待。</p>
丹陛下,他万人之上,无人可以撼动。</p>
阮溥开口,“不知王爷召老夫等前来,是何用意?”</p>
裴獗目光扫过去,隐隐的,唇角竟有一丝笑。</p>
众人很少从裴獗脸上看到笑意。</p>
这一刻,他竟然笑了。</p>
“来人,带庄贤王世子上殿。”</p>
众人微惊。</p>
阮溥亦是抬高了脖子。</p>
他们不知裴獗此言何意,直到看到元阅被四名禁军五花大绑的拽上来,拉到大殿中间。</p>
“诸公救我……”</p>
元阅面颊苍白,双眼通红,显然是被吓到了极点。</p>
“我没有加害陛下,没有,我是冤枉的……还望诸公明鉴啊。”</p>
裴獗冷冷地看着。</p>
阮溥吸口气,眼里添了怒意。</p>
“敢问王爷,这是何故?”</p>
裴獗不说话,抬手击掌。</p>
紧接着,几名太医被带上殿来。</p>
裴獗淡淡道:“将你们在大牢里说的话,再说一遍。”</p>
太医们不敢抬头。</p>
其中一个年岁较轻的,倾身俯下,朝裴獗磕了个响头,这才抖抖索索地道:</p>
“回大王话,立春后的天气乍暖还寒,陛下偶感风寒,引发旧疾,但只要细心照料,多加休养,等到日子暖和起来,也就大好了……”</p>
裴獗点点头。</p>
“继续说。”</p>
那太医看看自己的同伴,紧张得脸都皱到了一起。</p>
“臣等每日侍疾,无不小心翼翼,生怕陛下再受风寒,致使病症加重。可,可世子桀骜,以嗣君自居,常不听臣言,明明天寒地冻,世子偏生嫌殿内闷躁,要将门窗大开,帘帷高挂,说也不听……”</p>
元阅脸色大变。</p>
“你胡说!”</p>
太医道:“臣没有胡言乱语,御前宫女、内侍皆可作证,太医院也不止臣一人得见……”</p>
元阅双眼死死盯住他。</p>
“你,你诬蔑我?你为何要诬蔑我?是不是雍怀王屈打成招……”</p>
“放肆!”敖政低斥一声,站起身来,朝上位的裴獗拱了拱手。</p>
“雍怀王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世子岂可信口开河,轻言妄语,毁大王清誉?”</p>
说罢又是重重一哼,他面向众臣。</p>
“难不成世子果然有不臣之心,故意趁着陛下病重,行加害之事……”</p>
元阅大吼:“一派胡言。”</p>
他看着敖政,再看裴獗,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p>
若说之前他还存了有朝一日君临天下的心思,这一刻,已然都死去了。</p>
眼下,他要的是,如何保住小命。</p>
只一刻,他便明白过来。</p>
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p>
堂堂王府世子,在裴獗跟前重重一磕。</p>
“大王饶命,是小臣侍疾不周,没有照顾好陛下,但小臣忠心耿耿,断无加害陛下之心啊,还望大王明察。”</p>
上呼大王。</p>
下自称臣。</p>
跪地求饶。</p>
不得不说,庄贤王世子有一颗好脑子,眼看大势已去,也算能屈能伸……</p>
众臣无言。</p>
阮溥的眼,无声地合上了。</p>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责怪元阅不争气……</p>
但他这么一跪。</p>
嗣君之位便不会再属于他了。</p>
示了弱,认了错,称了臣,对先帝侍疾不周,在裴獗面前俯首帖耳,何以为君?</p>
政和殿久久无声。</p>
裴獗淡淡看着,面容冷峻,眼神沉静。</p>
“庄贤王世子侍疾不周,致陛下疾症加重,无力回天。但顾念其有悔过之心,不予重罪。即日起,褫夺尊号,幽禁宫中,反省三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