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若凝固在这一刻。</p>
冯蕴唇角含着笑,淡淡的郁气从眼里蔓延开,与怒目而视的陈夫人,恰成对峙之势。</p>
“任凭你是什么王妃,只要你姓冯,是冯敬廷的女儿,今日,你就得喊我一声母亲,冯十二娘,还不快跪下认错!”</p>
陈夫人气恨到极点,早忘了昨夜冯敬廷叮嘱她的那些话。</p>
为了挽回尊严,她甚至不顾场合,全然不管这是儿子的婚礼。</p>
“好。”冯蕴神色丝毫未变,一只手慢慢抬起,将腕上的玉镯取下来。</p>
高高的,在众人面前举起。</p>
“那我今日便当众断亲。”</p>
啪的一声。</p>
玉镯从高处掉落,摔成两截。</p>
“我与冯氏,有如此镯……”</p>
“十二娘!不可!”冯敬廷急匆匆赶来,便看到这一幕。</p>
他喉头气紧,大声打断冯蕴的话,三步并两步跑到跟前,弯腰将玉镯捡起来,死死扣在掌心,双眼通红地盯住冯蕴。</p>
“祖宗在上,岂能妄为?”</p>
冯蕴嘴角噙笑,一言不发。</p>
“生身之恩,这辈子断不了的。”冯敬廷幽幽说道,嗔怪地看冯蕴一眼,又慢慢侧目,狠狠瞪向陈夫人。</p>
“你闹够了没有?”</p>
陈夫人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呼吸都不匀了。</p>
“你没看出来吗?是她欺负我。是你的好女儿,她当众让我难堪,让我这个当娘的,下不得台……”</p>
“闭嘴!”冯敬廷气得要命,可他最是顾及脸面,当着这么多人在场,有些重话,又说不出来。</p>
“陈氏,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p>
声音未落,他拱手朝周围的一众宾客,连连拱手告罪。</p>
“小儿大婚,承蒙诸位不弃,前来贺喜。我这夫人,竟是闹笑话了,抱歉,抱歉!”</p>
“冯敬廷!”陈夫人眼泪汪汪,见他不仅不为自己说话,还把错全推在自己身上,气得脸都白了。</p>
“你的心,这是偏到哪里去了?”</p>
冯敬廷回头,目光冷冷掠过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p>
“走,回去再说。”</p>
陈夫人还要说什么,接触到他那双眼,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p>
在一起这么多年,老夫老妻,她了解冯敬廷的为人……</p>
性子怯懦,绵软,遇事则退,处处息事宁人。</p>
可方才那一眼,又冷又狠。</p>
狠得她有些害怕……</p>
冯敬廷大步走在前面,陈氏凶戾地瞪了冯蕴一眼,跟在后面离开了。</p>
冯蕴微微一笑。</p>
拿着帕子,轻轻拭一下唇,坐回去,面不改色地和女宾们寒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p>
裴媛在心里暗暗点头。</p>
这个弟媳妇,是撑得住场面的。</p>
她有些明白裴獗为何会娶冯蕴了,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这样的妇人……</p>
想想当初,她竟有些可惜。</p>
要是她那时准小七所请……</p>
不不不,想什么呢。</p>
裴媛赶紧打住,朝冯蕴露出会心一笑。</p>
“你这个后母,当真难缠。”</p>
冯蕴轻轻一笑,“是啊。可惜了一只好镯子。”</p>
两个人说着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庭院那头,裴獗负手立在窗边,敖七就站在他身后。</p>
“阿舅为何宁愿通知冯敬廷,也不愿自己为舅母出头?”</p>
敖七气恨恨地说着,很是厌恶陈夫人那样当众欺负冯蕴。</p>
要不是碍于身份,他方才就冲出去了。</p>
裴獗表情冷淡,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头谈笑风生的冯蕴。</p>
“我去了,也是晚辈。”</p>
今日来宾众多,而且多是世家亲眷,这些人大多都有一些陈腐观念。</p>
五伦八德,百善孝为先。</p>
恶言对父母,大罪。</p>
双亲怒责之,不可违背。</p>
哪怕长辈是错的,晚辈也不能反抗……</p>
众目睽睽,就算他可以不顾及旁人的看法,当众拿下那陈氏,那也不能不顾及温行溯……</p>
那是温行溯的生母。</p>
今日是他的大婚。</p>
有什么比让冯敬廷来处理更好的呢?</p>
他只是让人告诉冯敬廷一句“好自为之”,冯敬廷就明白该怎么办了。</p>
敖七搓了搓耳朵。</p>
“阿舅说的也是……”</p>
他悄悄瞟一眼裴獗的侧脸,低低道:“以前我常冒犯阿舅,说来也是不孝。”</p>
裴獗回头,语气极为轻淡。</p>
“没有下次了。”</p>
敖七:“……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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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晌午时分,齐君突然染病的消息,便在宾客中间传开了。</p>
萧呈大老远从台城来赴宴,可谓给了温行溯足够的体面,可眼下病倒,婚宴都无法出席,也是让人欷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