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临朝太后了，禁军对她便再无顾虑，他们甚至不必理会唐少恭手上的剑，会不会刺破李桑若的喉头。</p>
“你们敢！”李桑若大吼一声，面无血色，下意识地望向唐少恭。</p>
“少恭叔……”</p>
她眼睛发红，突然苦笑一声。</p>
“我是个无用之人。到死，也是无用，便是我的性命，也不值分毫。”</p>
“他说得对，裴獗要当真在意我的生死，不会等到今日……”</p>
她闭上眼睛，动作缓慢而迟疑。</p>
“你再抱抱我，好不好？然后杀了我……让我死得体面些。”</p>
唐少恭低头看她一眼。</p>
“好。”</p>
他伸手将李桑若卷入怀里，宝剑寒光，高高掠起，却是刺向了迎面而来的禁军……</p>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嘈杂和嘶吼，人声鼎沸。</p>
“禀丞相……右将军带着铁骑营反了……嚷嚷着要清君侧，往重光门杀来了……”</p>
唐少恭看着李宗训变色的脸，眼里罕见地浮出一瞬的笑意。</p>
“今日你我谁能活着走出这座皇城，犹未可知。丞相，纳命来吧——”</p>
“反了，反了。”李宗训大吼，“给我杀！”</p>
-</p>
这一夜的邺城，仿若大战来临，喊杀声仿佛掀开了皇宫的屋顶，响彻云霄……</p>
对北雍军来说，这个冬夜也犹为漫长。</p>
裴獗沙场点兵，强渡沂水。</p>
沂水北岸，有邺城军的重兵把守。</p>
但北雍军一个月没有渡河，也没有骚扰，他们安逸惯了，全然没有料到裴獗会突然行动。</p>
当北雍军的舟船行至河心时，沂水北岸的邺城守军，方才从瞌睡中醒来，吹响号角，仓促应战。</p>
-</p>
“丞相，北雍军已过沂水，邺城危在旦夕啊！”</p>
历经一夜内乱，天明时分，邺城仍有明火未灭。</p>
李宗训头发松散地坐在殿中，看一眼来报的斥候，又冷冷转向下首的李桑若。</p>
“你可如愿了？”</p>
李桑若被反剪双手，跪在他的面前，红着眼，一言不发。</p>
李宗训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p>
“你不是说，我要迫使小皇帝禅让吗？好，那我今天便顺天应人，取而代之。”</p>
他沉声。</p>
“刘良，拟诏。”</p>
内侍刘良侍立在侧，闻声微微一怔，“丞相……”</p>
李宗训打断他，“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老夫受陛下看重，善行大道。陛下顺应天意，禅位于我，安天下之心。”</p>
殿内众人僵滞片刻。</p>
大太监刘良率先跪地，磕行大礼。</p>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有人开口。</p>
余下的人再不敢犹豫，当即伏地而跪，山呼海啸，行大礼，效忠李宗训。</p>
李桑若眼睁睁看着，这些昔日熙丰帝的忠臣，不可思议。</p>
“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效忠大晋的？”</p>
李宗训侧目一喝，怒斥李桑若。</p>
“还不磕头请罪？是要步唐少恭后尘吗？”</p>
李桑若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p>
“逆贼！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啊！我早就不想活了，从被你逼疯那天，我就不想活了。”</p>
她又哭又叫，在大殿上疯言疯语不断。李宗训眉头一皱，摆摆手。</p>
“拉下去！”</p>
-</p>
当天际的霞光将白云染成金辉的颜色，响午过后，冯蕴才得到前方战场的消息。</p>
“娘子，北雍军已过沂水，直逼邺城，大王叫你放心。”</p>
冯蕴看着拱手而立的钱三牛，一个“好”字，说得响亮万分。</p>
钱三牛抬头，又道：“还有一事，小人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p>
冯蕴扬了扬眉，“你说来听听。”</p>
钱三牛道：“邺城窝里斗了。”</p>
“哦？”</p>
这不是好消息，又是什么？</p>
冯蕴兴致勃勃，“怎么回事？”</p>
钱三牛想了想才说：“李宗训父女失和，突然反目，李太后被李宗训软禁宫中，唐少恭带人夜袭芳云殿，救出李太后，杀了李宗训一个措手不及……”</p>
冯蕴更精神了，“然后呢？”</p>
钱三牛道：“混乱中，唐少恭反手以李桑若为质，逼李宗训就范，不料，李宗训丝毫不顾及女儿性命，斥令禁军，毫不手软……唐少恭不得已率众出逃，占领隆庆门与李宗训对峙一夜，鸡鸣时分，李宗训再调大军前往，唐少恭被包了饺子，死伤大半。为免落入李贼之手，情急之下，唐少恭当众自戗。”</p>
啊？</p>
冯蕴略略诧异。</p>
短短时间，邺城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还有……”钱三牛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李贼不急着调派人手严防死守北雍军，竟在邺城称帝……”</p>
冯蕴微微一怔。</p>
“大王可得了消息？”</p>
钱三牛道：“正是大王让我回来告诉王妃的，大王还说，勿念、勿急。”</p>
冯蕴笑道：“我不念，不急。”</p>
声音尚未落下，她便吩咐小满。</p>
“备车，我亲眼去看看，就不急了。”</p>
冯蕴看不透邺城的种种，但她从中看出两个关键点……</p>
其一，唐少恭在帮裴獗，为大军攻破邺城助力，这才会想着跟李宗训鱼死网破，哪怕是死，也要先咬掉邺城一块大肉，让李宗训疲于奔命，让裴獗有机可乘。</p>
否则，以唐少恭在李宗训眼前的地位，想全身而退，不费吹灰之力，根本不必死殉。</p>
其二，裴獗在沂水南岸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p>
等李宗训谋权篡位、窃据国器。</p>
等他一朝得逞，换上龙袍。</p>
等他坐实谋逆大罪，再伺机而动。</p>
李宗训倘若不称帝，那他自始至终维护的都是大晋江山，跟裴獗属于各自为政，各有各的拥趸……</p>
显然，李宗训是被唐少恭推上去的。</p>
他被彻底推到了大晋的对立面，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图篡大宝”的罪证，裴獗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邺城乱党一举铲除，然后振臂高呼、秉持大道，以正天下视听。</p>
师出，必有名。</p>
青史上，也是响当当的一笔。</p>
这张长长，可以算两章噻？</p>
ps：关于更新，最近家里属实是兵荒马乱，我生病完，娃儿又生病，现在还没有好，心焦焦的啊，所以更新有些拖延不力。</p>
总之，姐妹们保重身体吧，现在总觉得身体虚得很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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