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蕴聪慧,事情正是如此。那一年,我才十三,老涂十六,正当热血的年纪,不然只怕他也不会出手相助……”</p>
看得出来,她嫁给涂伯善,成为涂家坞堡的女主人,是极为满意的。</p>
命运无常,她感慨之余,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的点滴往事,忍不住又开口相问。</p>
当然,她也没有特意去打听过……</p>
阿母的婚事,是她的祖母操持的,能嫁入冯家,全靠当年的婚约,以及冯敬廷的色迷心窍。</p>
“我阿母呢?可有受伤?”</p>
一年又一年,阿母的脸在冯蕴的脑海里渐渐模糊……</p>
涂夫人扯了扯嘴唇,扑哧一声。</p>
但她直觉此事不同寻常,抿嘴而视,没有多话,直到涂夫人吩咐完仆女,从激动中回头,再一次拉住她的手。</p>
冯蕴闻言大受震撼。</p>
便又听到涂夫人道:</p>
“她是一点一点忆起来的,偶尔想到什么,又告诉我一点。最后一次,她说,她祖上是早年随衣冠南下的大家族。祖辈失了先机,不得帝王宠幸,到她父亲那一辈时,更是被外放佚阳做官……母亲带着弟弟随父亲同行,独独把她留在家里……”</p>
对母亲的往事,冯蕴自是好奇,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整个情绪也已经被勾起来,忍不得涂夫人吞吞吐吐。</p>
但对一个女子而言,不便启齿的事,就不好深问。</p>
冯蕴道:“没有。”</p>
冯蕴皱起眉头。</p>
“也是同一天,我认识了老涂,是他把我和你阿母一起带上的涂家坞堡,还在坞堡里叫来大夫,替我疗伤……”</p>
她没说是怎样的不堪。</p>
许是想到过往,突生情绪,涂夫人轻轻勾了勾嘴角,流露出几分黯然。</p>
涂夫人道:“多年来,我为此耿耿于怀,不料竟是如此……她没有骗我……”</p>
“我与蕴娘的阿母相识于微末,是你阿母救了我……”</p>
冯蕴点了点头。</p>
涂夫人道:“一时半会难以说清,等他们把札记送到,你一看便知。那札记上的字迹,与你阿母所书,一模一样。”</p>
直到后来,她留下书信,不辞而别,我托少堡主四处寻找,杳无音讯,又亲自去了一趟范阳,可惜,那里没有姓英的家族,没有一个叫英凤的小娘子,也没有一个叫佚阳的地方……</p>
冯蕴点点头。</p>
“你阿母怕人知晓,只好答应下来。她真的是个好人,只要别人诚心求救,她都不吝相传。”</p>
不曾想,她和涂堡主,居然是这样的缘分,而且,还与自己的母亲有关。</p>
冯蕴道:“那我阿母……那三年里,除了教夫人学习,收了两个老徒弟,就没有干点别的什么?也没有提出回家?甚至连真实名讳和身份都不曾提及?”</p>
“她是在我成婚后的第二天,不辞而别的。那三年里,我们在涂家坞堡,同进同出,同食同宿,很是快活,唉,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三年……”</p>
难道匠人口称的师父,那个让冯蕴在涂家坞堡惊为天人的高才……竟然就是她的亲娘?</p>
怪不得……</p>
“告诉堡主,让他差人回坞堡,取我书房珍藏的札记来。要快些!”</p>
神秘?</p>
“故人?”</p>
她喃喃自语着,似乎又觉得这样说不明白,突然便转身出门,叫来随侍仆女。</p>
“不曾。”涂夫人道:“你阿母极是神秘。她与常人是不一样的。”</p>
“要是没有你阿母,世上早已没有倪蓉,也不会有如今的堡主夫人,只有涂山下惨死的……一个孤魂野鬼。”</p>
涂夫人眸色慽慽地看着她,突然将书放下,双手握住她的手,激动地道:</p>
“难怪我初初见你一面,便觉得合我眼缘,难怪看到你,我便觉得亲切……”</p>
涂夫人知道她想听,笑了笑,点头。</p>
她会觉得涂家坞堡有些物什,与阿母留下的书里所载,很是相似……</p>
说到这事,涂夫人就忍不住叹息。</p>
“她没有骗你。”冯蕴垂下眸子,目光幽幽地道:“我阿母的乳名,就叫凤儿。我外祖和外祖母,当年确实带着我的两个舅舅离乡别境,从此再没回来。”</p>
说罢又笑了一声。</p>
“可那次去坞堡的冶炼坊,她没忍住开口,指点了几句,当即惹来两个匠人大惊失色,非得求到门前,跪下来拜她为师……”</p>
她有些匪夷所思。</p>
涂夫人摇摇头,脸色微微收敛,表情里有一闪而过的怅然。</p>
涂夫人将事情说得太含糊了。</p>
“相识那天,夫人受困,我阿母出手相救,与贼人周旋,正当危险之际,涂堡主现身,英雄救美,你和阿母得以上到涂山。涂堡主……也就是当年的少堡主,热情好客,请人为夫人疗伤,你二人从此互生情愫,后来结成连理?”</p>
冯蕴微微一笑,看出她隐瞒了一些不便出口的事,但无关母亲,她也不问。</p>
府里原本的画作,也在陈氏过门后,付之一炬。</p>
冯蕴双眼晶亮,“是吗?”</p>
涂夫人垂下眸子,“那时的日子风雨飘摇,混乱不堪,我也不知那伙人是谁……当时他们都带有利器,老涂只有侍卫一人,又带着我俩,便没有去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p>
涂夫人道:“三年。”</p>
冯蕴以前不知道涂夫人的身世,在丛文田的嘴里,也没有听过半句。</p>
冯蕴:“愿闻其详。”</p>
那时候,阿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在涂家坞堡避难三年,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涂夫人不知,冯蕴也无从问起……</p>
“那封书信,我也还留着,就夹在那两本札记里。”涂夫人说到这里,忽地望向冯蕴,“我也不知,该不该给你看……”</p>
晚安啊,我的读友们~~比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