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想好了，只有阿万令她颇为意外。</p>
“打。”</p>
冯蕴嘴一撇，“你就当我不孝吧？动手！”</p>
“两国订立盟约后，互商互动，晋人在齐置业，齐人在晋买卖，司空见惯，朝廷亦是鼓励，才得如今的欣欣向荣。有民间财物纠纷时，官府认的是证物，是契书。怎么，你们朝廷允许的事，你却不允许？”</p>
“就算陈夫人有什么不对，可她到底是你的母亲，不可违背人之大伦啊。”</p>
在大晋的衙门当然是帮着她说话。</p>
“我们夫人是齐国诰命之身，一个小小的晋国里正，岂有处罚之权？仗势欺人，给你们拼了……”</p>
“财产是你我间的私人纠纷，既然你我双方各执一词，那便容后再议。眼前要处理的，是你陈夫人违反我花溪村规的事情。一码归一码……”</p>
“那我在齐国告状，你认吗？”</p>
她之所以允许陈氏带着人在村头耀武扬威这么久，没有派部曲和侍卫营的人前来，只让村卫出面，要的就是让陈夫人自暴其短。</p>
环儿特地端来火炉，替她取暖，小满又贴心地备了个手炉，塞在她袖子里，几个姬妾也是忙前忙后，管薇亲自抱来一件氅子，披在她的肩膀上，侍候得很是小意……</p>
陈夫人让她噎住，嘴唇嚅动两下，又拔高声音。</p>
她看一眼围观的人群，漫不经心地道：</p>
“阿楼，拿我契书来。”</p>
离开的时候，她朝阿万瞥去一眼。</p>
有好些人，怕冯蕴这么做会坏了名声，好言相劝，让她宽容继母……</p>
陈夫人带来一份房契和地契来，她也有契书？</p>
冯蕴看穿了众人看热闹的情绪，十分配合，表情到动静，无不轻松优雅，极富松弛感。</p>
那些来看热闹的外乡人，起初以为这是小妾对主母的巴结，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了原委，才知道她们不是雍怀王的小妾。</p>
三棵大槐树下，阿楼早已准备好了香烛祭桌，两侧则是排列整齐的持刀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面无表情。</p>
“你不要乱来，就算我不是你的继母，还是齐国的郡守夫人，你一个晋国里正，因何能惩罚我？”</p>
“啊——”</p>
大槐树周围，不时传来尖叫和劝阻。</p>
然后错愕惊讶，目瞪口呆。</p>
一个字，平静无波。</p>
可到了长门的地盘，他们那点子武力，根本不值一提。</p>
陈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瞥着她低哼一声。</p>
“你想侵吞冯家产业！正如你方才所言，你与你父亲早已断去关系，你因何还霸占冯家的财产。”</p>
人群里的议论越发激烈，劝她息怒的声音，也更多了。</p>
陈夫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冯十二娘会如此胆大，全然不顾伦常，以女儿的身份对继母无礼……</p>
“冯十二娘！”陈夫人见鬼似的瞪大双眼，看着冯蕴不徐不疾甚至带着笑容的表情，几乎快要疯掉了。</p>
“陈夫人原来是搞错了，怪不得如此气愤，如此鲁莽……”</p>
冯蕴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见一般。</p>
冯蕴面无表情地看着，拔高声音。</p>
冯蕴笑了起来，“在哪里告状全凭你的心意。齐国朝廷要如何审理，也是你们的事。不过我认不认，就看我的心情了。”</p>
“天理伦常，不可违背。冯十二娘，你是要逆天而行吗？我是你母亲，天下哪有女儿处罚母亲的道理？”</p>
陈夫人哼声，“说破天去，冯家的产业，也应当归还冯家。你要肯承认自己是冯家人，我当娘的，也能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要当真撇清关系，那就别怪我，分文不给了。”</p>
冯蕴做的事，简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p>
“冯十二娘，你疯了不成？”</p>
“若不是有冯家家产在先，新朝廷凭什么划分这些财产给你？先有因，再有果。在场诸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用我说，他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你冯十二娘，揣着明白装糊涂！”</p>
莫说是一个里正，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如此。</p>
父母烦事，子女代劳。</p>
他们都想看看，冯十二娘要如何处罚她的继母。</p>
花溪村与别的村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村里人，是从五湖四海而来，不像邻近的几个村子，村里人大概就一个姓，最多不出三个姓，全是亲戚聚居……</p>
在陈夫人疑惑地目光里，突然沉喝。</p>
虽然陈夫人是冯蕴的继母，但这世情，继父母与继子女最是稀松平常，没有区分……</p>
陈夫人急眼了，挣扎着甩了甩肩膀，没办法逃开梅令部曲的钳制不说，还把绾好的发髻甩开了。</p>
此言一出，激起了冯府守卫的怒火。</p>
大声喊着冯蕴的名字，没有求饶，全是诅咒和谩骂。</p>
“是我误会了，陈夫人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没少研读两国政令律法。”</p>
阿万早已缩到了人群后面，恨不得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娘子也没有听到她那些狗屁倒灶、伤风败俗的话……</p>
冯蕴轻轻一笑。</p>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p>
冯蕴低低笑一声。</p>
花溪村发展得太快了。</p>
冯蕴微笑，“你说说你都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有报复之心？”</p>
“杀人不过头顶天。冯十二娘欺人太甚，杀！”</p>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村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p>
“端太后懿旨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