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是“阿舅，舅母”，话里满是对酒后言行的愧意，最后表示：</p>

“军情紧要，我要连夜前往赤甲军营，请舅母代为转告陛下，这次没能带他去捉鱼，下次过来，必不食言。”</p>

“还有鳌崽，来不及告别，万请保重。”</p>

平平常常的一封信。</p>

平平淡淡地交代。</p>

字里行间跳跃的却满是克制的情感。</p>

冯蕴幽叹一声，坐在木案前，用镇纸将信压在下头，拿起案上的书，却读不进去半个字。</p>

稍顿片刻，她走出门来。</p>

小满正和环儿在廊下说话，看到她愣了一下。</p>

“娘子？”</p>

冯蕴径直走出去，就看到叶闯从院子那头大步过来。</p>

她问：“敖七何时走的？”</p>

叶闯抿了抿嘴唇，指向大门，“刚走片刻。”</p>

冯蕴没有说话，叫上鳌崽，越过叶闯的身子大步出去。</p>

天上繁星点点，月光如银倾泻。</p>

下弦残月，如眉似弓。</p>

村道弯弯曲曲延伸向无尽的黑夜，少年衣襟袂袂，骏马扬蹄，银月下，竟显凄凉。</p>

冯蕴蹲身拍了拍鳌崽。</p>

“去送送你哥。”</p>

鳌崽听懂了她的话，身子几个起跃冲出去，朝敖七远去的方向奔跑……</p>

敖七像是感应到什么，慢慢勒住马转身。</p>

鳌崽身影矫健，快得如同一道闪电，又似一道光，从灯火明亮的庄子朝敖七疾驰狂奔。</p>

敖七欣喜地扬眉，一跃下马，蹲下身，张开双臂。</p>

鳌崽跑得很快，收势不住，将他扑倒在地。</p>

敖七将鳌崽搂抱住，笑着滚作一团。</p>

鳌崽很兴奋，在他身上嗅了嗅，拿大脑袋顶他，好像在问他要去哪里。</p>

敖七抱着它，跟它说话，说着说着就红了眼。</p>

总是在告别。</p>

一次次地告别。</p>

“崽，别忘了我。”敖七说。</p>

对鳌崽说，对心底的人说。</p>

“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哥哥回来，给你抓鱼。”</p>

月光下一人一兽的影子融为一团，冯蕴看得不太分明，站立片刻，便慢慢转身回去了。</p>

敖七从鳌崽的脖子边抬头，看着灯火下渐行渐远的影子，双臂将鳌崽搂紧。</p>

-</p>

裴獗出来没有再看那封信，也没有问冯蕴出去做什么，两个人如常的相处，冯蕴甚至还安静地躺在榻上看了一会儿书。</p>

裴獗没有吵她。</p>

不像往日那般纠缠不休，高大的身子正正经经地躺下去，一如既往的端正睡姿，双手合在腰腹，阖上眼。</p>

冯蕴打个哈欠，越过他的身子去吹灭灯光。</p>

身下的人跟一具尸体似的，没有动静。</p>

冯蕴低低一哼，正要从他身上下去，那只有力的胳膊横了过来，用力揽住她的腰，动静大得木榻发出极大的响声，吓了冯蕴一跳。</p>

黑暗里，她好似能看到男人双眼里散发的幽光，如同野兽一样。</p>

呼吸极重。</p>

胸膛炽烈。</p>

可停顿片刻，他慢慢将冯蕴放下来，拉好帐子。</p>

“睡吧。”</p>

今夜冯蕴确实没有什么心情，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敖七打马离去的背影……</p>

去并州。</p>

去大营。</p>

这次去石观。</p>

一次次……</p>

她默默躺在寂静的黑夜里。</p>

没有人出声。</p>

-</p>

次日冯蕴带着仆从去了一趟小界丘，安置侯准的几百号人。</p>

土匪进山的消息，在花溪盛传了几日，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嘴里。</p>

农忙农忙，太忙了。</p>

忙着糊口的时候，嚼舌根的人都少了许多。</p>

冯蕴庄子里的水田多，待稻子全部收完，已是十天以后。</p>

太阳热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村里下田早的人家，也开始陆续收割稻谷，整个村子都弥漫着稻香味，一片农忙景象。</p>

任汝德便是这时回来的。</p>

在濮阳纵来到村子讲学的第三天，他就向冯蕴告假离去了。</p>

这次回来，没去茶寮，没去村学，而是兴冲冲直奔长门找冯蕴。</p>

“娘子，任某给你带好消息来了。”</p>

敖七：读友们都同情小七了，小七请求加戏。</p>

裴獗：我刀呢？</p>

淳于焰：我剑呢？</p>

冯蕴：我崽呢。</p>

鳌崽：我哥呢？</p>

敖七：只有鳌崽爱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