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旋即一个转身,直指冯敬廷。
“延平三年六月,北雍军连破五城,剑指安渡,兵临城下,郡太守冯敬廷献女乞降,弃城中百姓三万五千二百四十八人,率亲眷逃往信州。临行前,郡太守将府库洗劫一空,粮仓烧毁,使得安渡饿殍无数,宛若人间地狱……此事安渡无人不知,人人都可以作证!”
“还有你。”冯蕴指着陈夫人,“明知我和萧三有婚约在身,却纵容你的女儿冯莹勾引姐夫,暗地里互通款曲,设计将我送去晋营,转头将女儿许萧三为妻……你背地里干了多少污秽不堪的事,便不提了。就说今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纵容恶仆上门,抢夺继女夫家所赠财产,简直厚颜无耻,卑鄙、龌龊……”
她又回头,盯着谢丛光,笑容散漫。
“冯十二素闻谢将军大义,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敢问谢将军一句,如此寡廉卑鄙的无耻之徒,配得上我的孝敬吗?这种有家有室与人私通生子还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吏,配得上齐国百姓的赋税供养吗?一个奸生女,配做齐国皇后,母仪天下吗?”
谢丛光让她一连三问,哑口无言。
冯蕴再前一步,指着长门食肆,目光巡视一眼四周鸦雀无声的百姓。
“冯十二再问谢将军。这个食肆,这些铺面,该是我的,还是冯家的?”
冯家的那点破事,谢丛光早有耳闻。
他从没有深想,方才也不知这女郎就是冯十二娘,冲上来为冯敬廷出头的原因,是为了维护齐军的脸面,而不是为冯家充当打手。
一时无言,谢丛光收刀,皱眉看了冯敬廷一眼,抱拳道
“府君家事,谢某不便过问。”
说着便挥了挥手,招呼手下。
“我们走!”
齐军往后退,叶闯等人却寸步不让。
冯蕴不动声色地摆出温婉的微笑,看着围观百姓。
“诸位父老评评理,这两个巴掌,我该不该打?”
“该打!”
“该打!”
小街上呼声阵阵。
陈夫人早变了脸色,嘴里骂着什么,声音却被满街的喊声淹没。
冯莹小脸上更是苍白一片,显出方才冯蕴打的指印清晰发红。
“长姊的委屈,我感同身受。这两个巴掌,着实该打!”冯莹突然推开陈夫人,缓慢地朝冯蕴走过去。
当着满街百姓和晋齐两军的面,她泪光楚楚,腿脚一软,便跪了下来,仰着头,泣声不止。
“恕妹愚钝,以前竟然不知长姊受了这等委屈,更不知自己引以为傲的姻缘,是踩着长姊的血泪得来的……”
她盈盈垂泪,望着冯蕴,闭上眼睛。
“长姊打我吧。如果两个巴掌能抚平长姊在安渡所受屈辱的万分之一,阿莹便值得了……”
好一朵冰清玉洁小白莲。
冯蕴冷笑。
原来冯莹这么厉害。
以退为进,一句话就离间了她和裴獗的关系。
说她在晋营吃了苦头,受了屈辱,无异于把她和裴獗的夫妻定位在强制和逼迫上,婚姻也是不情不愿……
如果她表示自己没有受苦,没有屈辱,那方才那席话就站不住脚,也不会让冯家遭到那么大的鄙夷……
人群目光都落在街中的两个女郎身上。
裴獗无声无息站在人群后面,叶闯看到他,刚要开口就被他厉色制止。
叶闯把话咽回去。
裴獗沉默不语,如围观群众一样,看着冯蕴。
“冯莹,我会撕破你这张伪善的脸皮。”冯蕴低下头,看着冯莹,用极低的声音说。
冯莹抬眼,与她对视。
那双满是红润的眼睛里充满了可怜、哀伤。
“长姊有恨有怨,委屈至极,怎么打我都是应该的……”
冯蕴轻轻捋开她脸颊垂下的乱发,眼眉微扬。
这一笑,如山花绽放,绝美之姿。
然后四周百姓便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昳丽女子,以一个极其好看漂亮的动作,一个耳光重重扇在冯莹的脸上。
冯莹吃痛,捂脸倒地。
啪!冯蕴再次上前,反手补上一个。
掌抠声里,她声线冷漠却好听。
“我打你,不是因为我受了多大的屈辱。呵,我可以在鸣泉镇对你冯夫人大打出手,又怎么会屈辱呢?我的丈夫对我恩宠有加,没有他撑腰,我敢对你们动手吗?我不仅不屈辱,还得意得很。多亏冯敬廷不要脸的献女之恩,让我得遇良人,多亏萧三不娶之义,让我免跳火坑!”
一席话她说得肆意,眉眼里溢出来的甜蜜,便有人方才有什么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
冯莹“长姊既得幸福,为何要……如此恨我?”
冯蕴勾唇,“陈夫人毫无廉耻,养出来的女儿也一脉相承。打你,只是想羞辱你,简单粗暴的羞辱你,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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